最近着迷于收拾家里,无需添置家具什么的,只是稍稍改变一下格局和装饰,在功能和风格上就有了一些新鲜感。由此引出了这个南瓜的故事。
这是一个挺特别的南瓜:大致是一个半圆形的球面,球面的横切面的圆心位置是瓜蒂,而横切面的那个圆弧长成起伏的波浪状,使得它猛一看像一朵花。然而它又有密实的质地和犹如蜡封过的外皮,黄灿灿的色泽里还有几条浅白的细纹,所以一眼看过去,好像一个瓷器或者是陶器。每个初看过的人都会轻叹:这是南瓜么?从外形和质地上怎么都不像啊!
是的,它是南瓜,一种观赏南瓜。不知道哪个孩子买来的种子丢在我大姨家,我姨就把它种在了家门口。“种得不好”,我姨说,“你看第一年只结了这两个果子,不过小区里的人都跑来看稀罕,没见过这样的南瓜呢!”我觉得很好玩,没好意思要那个大的,就拿了那个小果子回家了。
拿回家也近两年了。做为一个独特的南瓜,明黄色的一个有点突兀的亮点,我把它放在哪里都显得不太协调,它就是一个独特又有点孤单的南瓜。
直到前不久我买了一座木雕回来。崖柏的根块里雕出一个坐禅的人,据说是达摩,像在坐一个树洞里修行一样。木质的纹理是一种老旧的杂色,整体是偏暗的深黄,放在土黄色的茶几上显得有点呆板沉闷。
我灵机一动,把那个南瓜拿了过来,又找了一个小盘子,放在了木雕的前面。
就像黄昏时分的室内,“啪嗒”,打开开关,一切都亮了起来。
南瓜,像是果实的祭献,又像是花朵的供奉,有果实的重量却又灵秀,有花朵的鲜亮却还厚实,有生命力又持久。甚至大小都刚刚好,它安心地卧在盘子里,而修行的智者眼睛里映照出一丝亮色,好像有了一抹不动声色的笑意。又好像被呈现的不是一个南瓜,而是智者的一颗莲心。木雕和南瓜,它们成了一个整体,颜色和形式上都互相衬托又彼此印证,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和谐。
是的,和谐,对于我的灵机一动,我很自得。不论是形式上的美感还是内容上的烘托,其实说到底是归属感让器物有了灵魂。它们如此协调又如此理所应当,好像再也无须分开,好像会一直就这么相得益彰下去。
我很自得。好几次我都想为它们拍照片留念。可是我最近好像有点忙,忙着一些能让我显得很忙的事。“等等吧,等一个好光线,等一个好心情。”每一次我都这样想,“反正我一定会拍的。”
——或者我不拍又怎样?这种美会一直在的,存在就是意义。
直到前两天,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眼光无意扫到了它们。忽然我看到,南瓜鲜艳的明黄色变成了水唧唧的死灰色,再一细看,下部还长了密密长长的白绒毛——它坏掉了!不错,那两天天气潮湿闷热,气压低湿度大,可是它已经存放了两三年了,一直都是结实明艳的,一点都不像“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样子,只是转瞬之间,它就,腐烂了!
明白过来这个事实,我飞快地端起盘子,把南瓜扔到垃圾箱里,不想再去看第二眼。可是却不禁喃喃自语道:“我还没拍照呢,你怎么就坏掉了呢?”
它从来都不是娇嫩的,可是究竟是何时,从何处,腐烂的种子开始孵化生长的呢?以迅雷之速。
我后来想那一瞬间我其实有点害怕,我是不敢再去看它第二眼。但是我不知道我是害怕这些终究吞噬一切的霉菌还是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崩坏。木雕还在,盘子也在,可以虚位以待,也可以辞旧迎新,只是,我忘不掉“那个”南瓜的故事,或者,谁又不是一个有故事的南瓜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