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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物语(1)引子
清水物语(2)十八官
清水物语(3)换屋场
清水物语(4)庙堡堡
清水物语 (5)爷爷的亲事
清水物语(6)少福气的命
清水物语(7)老顽童
清水物语(8)吃奶的少年
八 风波
爸爸背着小玖从七丘田吃喜酒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他心里的不安稳变成了现实。
“爸,他们黄家坡的人跑到我们遇口【注1】上,不准我们套种。”弟弟在电话里这么说。爸爸没有回家,径直往地里去,路上想到场面也许不好,就把熟睡的小玖放在开小卖部的朱小六家,并给小群打电话让她去接。到了地头,爸爸看到黄家坡黄老五带着十来个人,正在和弟弟请来做工的妇女们站在一个土台的平坦处。那十来个人中,爸爸只认得黄老五的叔叔黄老汉、老婆朱老二、侄儿黄万成,还有他家邻居老头滕树民和十几岁的孙女,其他还有几个年轻后生和两个小孩子,爸爸并不认得。好像也没什么话可说,两方人马就那么奇奇怪怪地对峙着。
茶叶地爸爸从路边捡了一把锄头提在手里,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五满,这这里啊。”还隔着十来步,爸爸先开了口。
“老三,来了啊。”黄老五说完话,把手中的纸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接着说,“我这对不住了,拦了你们二佬佬的工。”顿一顿,又说,“不怕得罪你啊,你也晓得,之前我们是和向老二签的合同,土包给他载油茶树,现在你们又在里头套种藤茶,这个大家伙儿都有很大意见,今天几兄弟、叔伯商量了,叫我牵个头过来跟你们讲这个事。”
“话是这么讲的,现在主要是向老二包了你们的土,他同意我们套种。”爸爸这次说话还算顺溜。
“话不是这么讲的,合同里面说种油茶,现在种了藤茶,道理上讲不通,到时候对土地也有毁坏。”黄老五又抽了一口烟,“我们这也是想把丑话讲在前面,要是你们种了,万一到时候被我们这边哪家把你的树苗扯了就不好了。”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人,接着说,“老三,你再回去和向老二商量,不行就改合同。”黄老五把手一扬,谈了谈烟灰,“不过,要套种,之前那承包的价格肯定不得行。”他终于说出了目的。
爸爸见他是要钱的,握着锄头的手也松了松。鉴于自己本来就是打了个擦边球,也只能顺着他的话,答应回去给向老二打电话。
“狗日的许老五!”晚上饭桌上,爸爸喝了点酒,开始关起来门来骂娘,对黄老五而言,骂他作许老五是不带脏字但最恶毒的说法。黄家坡以滕姓和黄姓为主,还有少数来自七丘田的曾姓、冉家坡的冉姓、虎皮沟的许姓。阴阳先生许先龙有一个堂兄许老贵,比爷爷年纪稍大,年轻的时候是这一片有名的帅哥,身形又高又直,脸上轮廓分明,浓眉大眼,周围村镇找不出第二个。只是他到了中年额前头发越来越稀少,成了半秃,但身形依旧。他的两个儿子也多少遗传了他的身高,并完全遗传了他的半秃。当然基因独特而强大的后果就是藏不了风流债。人们慢慢发现,跟许老贵家山前山后住着的黄大板家的小儿子老五长得越来越像许老贵,一样的瘦高身材,一样的眉眼。黄大板的老婆死的早,黄家似乎也不曾因为这件事直接和许家打过架,但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老人们都已作古,黄老五年过五十,不负众望地成了半秃,许老五的称呼慢慢流传。
冷静之后想来想去,骂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爸爸先给向老二打了电话,希望他出面施压,对方不置可否;爸爸又给身为县水利局副局长的大伯打了个电话,毕竟向老二的项目也有赖于大伯的支持,但得到的也只是安抚。这天的夜就显得特别寒冷和漫长。
第二天开始停了工,好几天大伯那边没有进展,向老二的手机后来也关了机。爸爸开始觉得,向老二和大伯解决不了黄家坡的事,或许他们也根本不想帮忙解决。他开始和弟弟计算损失,也思考着种茶这件事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
“这几天在黄家坡起垄的工钱和撒下去的肥料都是小钱。”爸爸拿他的小烟杆在火炉边上敲着,“我们一家人的功劳苦劳也放在一边。最主要是我们的肥料买的是50亩地的用量,已经全部运来了,覆盖薄膜和茶叶苗也已经下了订单。”算下来,这些东西的成本将用去家里积蓄的大半。
弟弟长这么大还没有干过什么重活,即使之前在厦门和珠海的工厂里面打工,做的也是检验、机床工这些相对轻松的活儿,这几天的重劳动已经让他腰酸背痛,前几天黄老五他们的作为更让他肚子里憋着一股气。此刻他耷拉着脑袋,坐在爸爸斜对面,心里有些发酸。“大伯一点都不作数,向老二也不得听他的。黄家坡那帮人,都是落井下石,就像敲诈点钱!”他语气里十分恼火,“要不就不种了,肥料和薄膜转卖给别人,苗子还没发货,看可不可以退单。”
爸爸心里堵得慌,他找来那把大斧子,慢腾腾的来到炤屋外劈柴。
弟弟心里也堵得慌,慢腾腾地爬上床躺着,睡不着,就闭着眼假装睡。
小群是个热情而心直口快的女子,她也十分清楚现在的情况,但她非常看不惯弟弟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白中安,有什么事莫动不动就睡!”她一边打扫屋子一边吼他,小两口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吵起来,小玖看着自己爸爸妈妈吵架,哇哇哭起来。
爸爸听见哭闹声,赶紧扔下斧头走进来,把小玖抱起来哄,一边对弟弟说:“不想种就不种了!我们明天把肥料清点一下,回去!”空气中都冒着火星儿。妈妈夜里来电话,知道了情况后急火攻心,在电话里把爸爸和弟弟都骂了一通,全都是“之前叫你们不要做,偏要做,这次白白亏掉这么多钱!”的话。虽然知道妈妈说话从来不过脑子,她这么着急上火也是因为家里有我这个重病号,爸爸还是感觉心里被捅了刀子,一夜未眠。
注1 遇口:方言,做事的当口,正在做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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