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美丽的央迈勇 徒步路线示意图洛克线的核心是三座呈品字形分布的雪山,公元八世纪,莲花生大师为三座雪峰开光,并以佛教中三怙主命名加持。
南峰——央迈勇(5958米),意为“文殊菩萨“;
北峰——仙乃日(6032米),意为“观世音菩萨”;
东峰——夏诺多吉(5958米),意为“金刚手菩萨”。
此后千余年,来此转山朝拜是每一位藏人的夙愿,更有“藏历鸡年朝拜,功德倍增”的说法。
冒着冷雨和迷雾,沿着白水河,穿过密林,宿在神山脚下,翻越一个个遍布岩砾的垭口,其中甘苦自知,但乐些不疲。
因为,雪山也是我们的信仰。
1、高反的“七种武器”
“你的脸肿了!”板筋直直的盯着我,语气中带着怜悯。
我赶紧摘掉手套,在脸上搓捏,传入指尖的,除了因几天未洗和冷雨刺激造成的粗糙和冰凉外,没有其它异样。我心下稍安,可不想再多一种被高原反应折磨的症状了。
这是洛克徒步的第五天清晨,在蛇湖营地,简单吃过早饭后,大伙正各自拔营,为最后一天的行程作着准备。待收拾停当,迁徙组织大家拍下合影,然后我在照片上看到了自己极度浮肿和憔悴的脸。
即使形容肿得像猪头,都不算过份。值得欣慰的是,我发现有几位伙伴的脸也肿成这个样子,包括板筋。
板筋对我善意的提醒,有点“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了。
蛇湖营地合影至此,气喘、头痛、失眠、厌食、恶心、嗜睡、浮肿,高原反应的七大症状被我全部集齐,饶是如此,都无缘得见三怙主神山的真容,想来是件特别遗憾的事情。
我只好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至少,我总算略微明白高原生存是什么样的体验。
登上更高海拔,涉足空气稀薄地带,是我参加洛克线活动的初衷之一。
五天的洛克线穿越,其中四天在4000米以上海拔行走,如影随形的高原反应是对我们的最大考验,几乎每一位伙伴,都曾被它折磨到接近极限,却都逐渐适应过来,到最后一天出现的浮肿状态,或许是高原反应在一番徒劳后,仅剩的无聊招数。
雾毕竟面部浮肿,不痛不痒的,相比其它高反症状,显得过于温和。而其它症状的可怕之处,则在于一点点蚕食着你的活力,于是你表现出与平素时截然不同的状态:矫捷的变得蹒跚,健谈的学会沉默,易困的开始失眠,擅食的缺少胃口,剧烈的不适让你怀念起哪些曾被忽略的平淡日常,以及被疏于关注的身心。
原来痛快呼吸、安稳睡觉、饱餐一顿都会成为奢望。
原来身体真的大不如从前,是该加强锻炼了。
原来竟有这么美妙的地方,是要多长见识了。
高原像一座生存特训营,用它的高傲冷酷,测试闯入者对衣食住行环境的耐受下限,然后才吝啬的把极致景观回馈给他们。
夏诺多吉就像无法在八千米以上用道德标准来衡量登山者的见死不救。行在高原,人的脆弱和私心同样被放大,这更衬托出无私付出者的可贵。
花苗终于为他的旺盛精力找到用武之地,连续三天的高海拔营地,他总能提早到达,忍着逐渐加重的高反,给后队的伙伴们搭好帐篷。路上又不停的念叨负重太轻,一逮到机会,便缠着几位女同胞,要做她们洛克线上的苦力苗。
执意重装的花苗矛盾依旧热心肠,大到安营扎寨,埋灶做饭,小到烧茶倒水,刷锅洗碗,凡是能搭把手的活,总少不了他。在蛇湖营地,从蛇湖取一桶水,要爬升二十米左右,晚上烧水,矛盾来回取水多趟,最后累的坐在马扎上喘气。这位曾走完川藏线的强人,难得暴露出虚弱。
帅小伙矛与盾风灵向来是大伙最为信赖的摄影师,时刻体现着她在这门手艺上的职业操守,风景人像,大片随手拈来,唯独忘了她自己。而且风灵体能很好,常见她一手拄杖,一手拎着相机,走路带风,想在她的取景器框中出现,脚步慢了可不行。但风灵也遭遇到严重的高原反应,跟在后面的花苗十分佩服:“姐姐走一路,吐一路,俺还嗷嗷追不上。”
本文配图摄影师风灵马哥是温暖的大家长,起着稳定军心的作用,负责收队,秉持“相伴才是真爱”的宗旨,给后队的伙伴以春风化雨般的关怀,不催不赶,耐心的陪着他们到达营地,一句“马哥到了”,营地所有人都会由衷的鼓掌表达敬意。晚饭后,当大伙陆续钻入帐篷躲避寒冷,马哥又守在炉子旁烧水,直到把成堆的保温杯都灌满热水,才收工歇息。
队伍精神支柱马哥眼前的安稳背后,定有人在毫不计较的付出,所以他们在圈子里深受欢迎,深寽众望。受到环境感染的人,也乐意为集体、为他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关系的纯粹,让我喜欢,正如高原清新、稀薄的空气。
山谷2、说大厨,谁是大厨?
说到长线徒步的额外好处,减重必能成为首选,可惜效果最多维持两周。因为下山后大伙通常要报复性的胡吃海塞,尤其对于整天把减肥事业挂在嘴边的女同胞们,竟毫不珍惜来之不易的减肥成果,反而找到了大快朵颐的正当借口,后果可想而知,体重报复性的反弹了。
翻过4764垭口我嫉妒她们对体重管理的“收放自如”,如果早知道在洛克线我将瘦掉六斤精肉,至今仍在缓慢恢复的话,我一定会多扒拉几口饭菜,即使它的味道实在差强人意。
我们的食材采购于西昌,看上去十分丰富,有荤有素,有米有面。荤的主打腊肉香肠,不易变质;素的有辣椒、土豆、白菜、葱头、胡萝卜,再搭配些麦片、水果、粉条,干蔬,都让大伙对营地的伙食充满向往。
营地晚餐食材虽盛,但我们缺少靠谱的厨师把它们转化成可口的饭菜,若是老王带队,厨师自然是他,大伙只有端碗等吃的份儿。不过迁徙也有他的办法:广泛发动群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群众们积极响应,琢磨出晚上的头道硬菜:“土豆炒腊肉”。自发的完成分工,洗菜扶案的杂役、切菜端盘的帮厨,出谋划策的围观群众,都表现出强烈的参与感,齐心协力把食材处理停当。
马帮已经生好篝火,篝火最上面搭着两根稍粗的棍子,用来支撑炒锅,火苗舔着锅沿向上升腾,再化成灰烬,如同雪花般飘落。简陋的炊事条件,无疑加大了掌勺的难度,但也刺激了几位伙伴的挑战欲望。
马队负责烧米饭好吧,群魔乱舞的野外厨艺大赛正式开幕。黄黄率先登场,声称这道家常她最擅长,召来矛盾充当下手,顶着烟熏火燎,斜探着身子,伸长胳膊,挥动勺子在锅内不停翻炒,仍没能阻挡住土豆大面积粘锅,只好加水,再加水,“爆炒”成功转型为“烂炖”,好歹挨到热菜出锅。
饥肠辘辘的第一波食客围上来取食品鉴,发表他们的一致意见:咸到发齁。就连黄黄尝过自己的作品后,也露出狰狞的表情来,总结失利原因后果断“甩锅”:怪腊肉太咸,出乎意料,非战之罪也。
侯餐中这时,一位低调的厨师被指认出来,接棒黄黄,为“土豆炒腊肉”正名,他充分汲取前任的失败经验,选择不放盐,又加入白菜调和预防土豆粘锅,把炒锅抡得飞起,食材在锅内潇洒的耍起空翻。看得一众吃货们心满意足:“有这位大厨在,往后的饭菜有保证了。”
现实却是残酷的,次日上到高海拔后,大厨高原反应严重,功夫全废,被迫下撤。这让已成定论的厨艺大赛再起风波。
矛盾另辟蹊径,决定为大伙煮面。煮面的操作简单易行,呛锅、烧水,放面,撒盐,即大功告成,即使这样也没能避免失利的下场。煮出的面不成形状,酡成一团面糊,入口粘涩,与面的口感相去甚远。原因再次归咎到食材上,所用的挂面产自四川凉山,很难指望在偏远的西南山区,获得优质的挂面来源。
七手八脚来帮忙让人爱恨交加的营地餐终于在最后一天迎来拯救,因为被禁止生火,炒菜改在气炉上进行,有了持续稳定火源的加持,做菜的过轻松许多。
小脑、矛盾、可乐等人把余下的食材清洗干净,再经过小马哥娴熟的刀法加工,食材都变成了均匀齐整的切片,烩成满满两锅乱炖,破天荒人满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而我还在被高反影响着,腊肉切片独特的油腥味,竟让我恶心得吐了一地,高山上罕有饱腹的机会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高强度的户外徒步中,饮食的本质目的是获得足够的热量,美味与否无关紧要,在这一点上,我有点娇气。因此我很佩服这样一类人,他们通吃四方,能吃擅做,在任何环境下都能保持食欲,拥有改变糟糕食物的动机和能力,是一群纯粹的、脱离了高级精致的吃货,是一群最具备户外大厨潜质的吃货。
美丽的日落3、优雅与尴尬的二重唱
我相信乐于深入山野的人,都是对美有所追求的,行走在如画的美景中,期望自身的形象与景色相得益彰,竭力让自己以优雅的姿态出现在镜头中。淘宝上的户外服装,永远是颜色亮丽的款式最畅销,圈子里的户外照片,多的是“山高人为峰”的壮志凌云。
山高人为峰但户外徒步,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为此,爱美的女生们舍得放弃优雅,要强的汉子们也敢于抛掉尊严。在他们的观念里,面对显而易见的风险,适时的认怂是智慧的,即使很有可能因造型难看被“黑”出天际。
比如过木桥。
徒步头两天,我们一直沿着白水河溯流而上,山路在河的两岸绵延,要来回过河多次,河上有木桥,大多修葺良好,通行无虞;但有两座陃桥十分敷衍,一座仅并排搭着三根粗树枝,另一座更甚,只有一根圆木横在河面上。源自雪山的白水河石嘴借着山势奔流而下,河水不深,却异常冰凉,若不小心掉下绝对够受的。
流水先说三木桥,走上去颤颤悠悠,中间着力处被踩得锃亮溜滑,胆大的伙伴只消两三个快步就能快速通过。我向来胆小,保险起见,像横行的螃蟹一样缓慢爬过,前后等待的伙伴们不怀好意的把我屁股撅起,手脚并用的姿势记录下来,当成可作群嘲的“黑”点之一。
过木桥群嘲的最“黑”点由板筋和风筝携手承包,在于过独木桥时,她俩采用的“骑”坐姿势,围观群众们强忍着笑,边鼓励她们勇敢前行,边嚓嚓拍照,不知道这对长腿姐妹当时的心理阴影面积该有多大。
“骑”行独木桥,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安稳可靠,必须要借助双手支撑才能往前挪动,费时费力,而且挪动时容易失掉重心,同样存在掉落的风险。屈屈两米多长的桥,不值得大费周章。
我通过亲自实践认清了这一点,及时改弦更张,在野兽、可乐的接应下光荣的走了过去。而“骑”在圆木上努力尝试挪动的尴尬场景,则幸运的逃过了记录。
骑虎难下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待到伤痕好,趁机还一刀。
随后大伙把“黑”人的刀齐刷刷砍向可乐,以“黑”人为乐的可乐。
可乐爱喝可乐,爱吃甜食,称自己是“深沉的可乐”,但我认为他的气质与“风骚”更配,首先来自于在木里县城对他的第一印象,提前到达的可乐从宾馆出来迎接我们,只见他瘦长身材,白晰的脸上架着一幅黑边眼镜,嘴角吊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着一条白色的修身长裤,在街灯下闪闪发亮,恰好填补了大伙五颜六色衣着中缺少的那份白,独领风骚。
小车被包裹塞满,几无下脚地,从车窗出入可乐对裤装的谜之偏好于这一天达到高潮, 将普通的压缩裤穿出“辣”眼睛的效果,弹性不足的压缩裤虽然衫出了可乐修长的腿部曲线,却不能完全贴合皮肤,略嫌松垮,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布满气泡的手机贴膜,最妙的是——裤子密密匝匝的蓝色接缝线恰好醒目的夹在两臀之间。
性感的秋裤这就相当尴尬了。
有段时间,可乐走在了我的身前,便总有条蓝线在视界里有节奏的扭动着,我知道蓝线的背景不可注视,但又避无可避,只好稍做停顿,让它的主人远离我的视线。
面对大伙诸如丁字裤、秋裤、“辣”眼睛之类的嘲讽,可乐的反击微弱得可怜:越野跑的人都这么穿,你们没见过吗?
对哦,我们见多识广,但也未过见你这么骚气的压缩裤。哈哈!
走在路上,打趣出糗的同伴是大伙最喜闻乐见的事,高原的艰难跋涉因此平添许多生气。我们欣赏这里得天独厚景色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别人眼中的另类风景呢?活在他人眼光里的我们,努力的保持优雅姿态,却常被猝然的意外打回原形,这与平素的生活何其相似!所不同的是,身在山野,我们很容易接受最真实的自己,回到生活中,往往很难。
美不胜收最后一天,我们切换成重装模式,在卡斯地狱谷中急速下行,快到卡斯村口时,遇到几位散步的游客,当他们听说眼前的两位怪物已在山中逗留五天,一股滔滔而来的敬佩之情将我和花苗淹没,兴奋的拉着我俩拍照,合影。
我们将成为别人旅游故事中的异客。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看似逼格满满的虚荣背后,都曾藏着异常尴尬的故事。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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