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长恨歌》随感

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

——《长恨歌》随感

上海小姐王琦瑶的人生悲剧是她自己亲手酿造的一杯苦酒。

出身上海弄堂的平民女孩王琦瑶，青春年少，面容姣好，成熟聪慧，在众多弄堂平庸女孩中，她是出类拔萃的。因一次“上海小姐”的选美，被军政大员李主任相中。“可王琦瑶穿上的粉红却化腐朽为神奇，是焕然一新的面目。那粉红依然是娇媚做在脸上，却是坦白，率真，老实的风情。”“等到她问他化妆品牌子，他是由衷地微笑起来，非但不见怪，还正中他下怀，他要的就是这个，世外人间。再见她知错不语的样子，不由得怜从中来，暗暗做了决定。”李主任身居要职，手握权柄，是一风月老手，妻妾成群，佳丽如云，秀色遍览，但王琦瑶在他眼中有别样风情和别样的美——不谙世事的率真和少女独有的娇羞，可满足李主任内心别样的需求，以其身份地位，拿下王琦瑶如探囊取物。

一向心高气傲的王琦瑶愿意委身于年长自己二十多岁的李主任？“她以为李主任是此间百货楼的经理之类，便问他化妆品牌子的问题，见他脸上浮出微笑，才知道自己弄错了，收又收不回，只得低下头去吃菜。望了她羞红脸的样子，李主任又一次浮起了微笑。”这是两人剪彩时的场景描绘，王琦瑶在李主任面前，就是一个十足的“小白”，想想她在同学面前是怎样的爱理不理，可在李主任面前乖巧得像只小绵羊。“王琦瑶看见人们恭敬奉承的目光，虽知是狐假虎威，心里也是有点得意的，还对那李主任有了些认识。”王琦瑶“心里也是有点得意的”，由“得意”可知，跟随李主任“风光”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是治愈虚荣的一味良药。“她上楼到了自己屋里，一时睡不着，就坐着看窗外。窗外是对面人家的窗户，一臂之遥的，虽然遮了窗帘，里头的生计也是一目了然的，没有什么意外之笔。王琦瑶想着明天的晚上，有着些莫名的憧憬。昨天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想也想不起来的样子。”与李主任第一次接触后，王琦瑶内心翻江倒海，惴惴不安，于一涉世未深的女孩来讲，这是正常的反应。“有着些莫名的憧憬”，尽管提心吊胆，但还是充满期待。“王琦瑶不是想他，他也不是由人想的，王琦瑶却是被他攫住了，他说怎么就怎么，他说不怎么就不怎么。”第二天，李主任兑现诺言，送给王琦瑶一枚嵌了宝石的金戒子。一枚戒子，就攫住了王琦瑶的心。“神情反是轻松些，也坚决些，好像完成了一个告别的仪式，从此就开始新的阶段，轻装上阵了。她问，什么时候能住过去呢？”关系已然挑明，李主任答应要租个宅子给她住，王琦瑶巴望着早日住进李主任给自己的爱巢，从此情好日密，爱意绵绵。从这些描述我们可探寻王琦瑶的心路历程：懵懂天真——仰慕胆怯——紧张期待——自然接受，步步深入，水到渠成。一个巴掌拍不响，李爱王的年轻美色、天真可爱，王爱李的金钱豪宅、锦衣玉食，两人各有所长，各取所需，但与爱情无关。王于李而言，是换换口味，李于王而言，是拿青春赌明天。好景不长，李主任失事身亡，王琦瑶想要的一切成为泡影。

因战乱王琦瑶一度寄人篱下，后辗转回到上海，住在平安里，时间已到了建国后六十年代。严师母、康明逊、萨沙等是她家的常客，开派对、喝茶、吃宵夜，大家在一起开心、热闹。慢慢地，王琦瑶和康明逊互有好感，日久生情。起先，王琦瑶凭着直觉，对康明逊有丝朦胧感觉。“在这些混沌的夜晚里，人心都是明一半，晦一半的。毛毛娘舅，也就是康明逊，是王琦瑶心里的那一半明，也是那一半晦，虽是不敢想，却还是要去想。”关系继续发展，心灵相通，彼此默契。“渐渐地，他们有了一些两人才知的用语，很平常的，在他们却另有一番意思，是指鹿为马的。他们能心领神会，还能于无声处听真言。”但康明逊一个保守的家庭是绝不容许他和王琦瑶有好的结局，康明逊也多次说没办法，他是不会因为王琦瑶和家里闹翻的，他没有这份胆量，也没有作为男子汉的一份担当，对王琦瑶的情感，纯是对旧上海持有的一份好奇和怀想。小说这样描述“康明逊知道，王琦瑶再美丽，再迎合他的旧情，再拾回他遗落的心，到头来，终究是个泡影。”王琦瑶知道如此，却仍要和康明逊“百般缱绻”。“王琦瑶又说：这时她就晓得他们是鸳梦难圆了。康明逊拥着她说：这不是圆了吗？王琦瑶就冷笑：圆的也是野鸳鸯。康明逊自知理亏，松开她，翻身向里。王琦瑶就从背后偎着他，柔声说：生气啦！”“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俩互相拥抱，彼此取暖，抑或是彼此温存，求得一时的苟且和迷醉，“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负责任，不想未来。

时光飞逝，转眼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平安里王琦瑶家人来人往。老克腊，一人对老上海情有独钟的体育教师。他发现了王琦瑶身上的独具魅力，尽管年纪相差二十多，但却一往情深。“王琦瑶笑笑，停了一下说：我们还是修修来世吧！他问：修来世做什么？王琦瑶反问：难道没听说这一句话？修百年才能同舟，修千年方可共枕。说到“共枕”两个字，双方的心都一动，静了下来。王琦瑶渐渐红了脸，觉着说话不妥，有想入非非之嫌，又看他是低头沉默着，就以为是不悦之色，不禁难堪得落下泪来。怕他看见，赶紧转身去到灶间，站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些不知什么东西，再回来，却见人已经不在了。桌上留了个条，上面写着：既有今生，何必来世。”但当得知王琦瑶的不堪往事后，自己心中的“罗曼蒂克”即刻破碎，老克腊甩手走人，没有一丝留恋。那怕王琦瑶苦苦哀求也没用。

三个男人，三段男女情长。王琦瑶是一错再错，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是遇人不淑吗？不是，程先生对她的爱是至纯至真，她却把他当作自己的最后备胎，甚至错误地认为程先生对其照顾是对她另有图谋，以致程先生心灰意冷，远她而去。有句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吧，谁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