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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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鬼火么？我见过。

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火焰，它不是明亮温暖的明黄色，而是幽蓝的，泛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暗光，更神奇的是，它并不是连续的，一簇簇的火焰，而是一颗颗的，像断断续续落下的泪珠。传说，鬼火现世，即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不把它能接触到的事物燃个精光，便不会停止。鬼火一出，天地万物，无一能幸免。也正因此，没有人知道那种令人恐惧的火焰是从何而来的。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见过鬼火还能活着？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坐下来吧，喝杯茶，我慢慢跟你说。

你听说过曾经名动天下的沈家么？靠着布业发家，而后沈老爷子进士及第，官至宰相，沈家又承包了盐业。那时的沈家，可谓显赫一时，地位仅次于皇家。然而，沈老爷子辞官回家以后，便不许族中子弟再考取功名了。当然这并不是说要让他们当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该学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甚至比科举更严苛。

沈家大公子沈明烨风度翩翩，沈家家业又是如此浩大，京城里无数达官贵族想要将女儿嫁进沈家做大少奶奶，官商联姻的利弊不用我多说你也懂了吧？可是沈明烨生来爱自由，不喜铜臭，吟诗作对他擅长，经商之道就……沈家大公子弱冠那年，外出游历，捡回来一山野孤女，名唤芸娘，沈大公子力排众议，不顾族人的反对，坚持要娶芸娘为妻。四月，沈明烨与芸娘成婚，十一月芸娘喜得身孕，次年七月，产下一子。奇的是，芸娘不仅能识字，还懂经营，沈家大少爷又不喜欢经商，而今芸娘又是沈家未来家主的母亲，因此，沈家大部分产业都是芸娘在打理。沈大少每日只顾写诗作画，寄情山水。

自芸娘产下一子后，沈大少便不怎么与芸娘同房了，人都道他是嫌弃芸娘的身子不比从前了。芸娘也不恼，只专心带着小少爷，操持着家业。我曾问过芸娘，你这样，值得吗？她说，值得，因为我爱他。我又问她，爱是什么，她告诉我，爱是尽我所能，护他安好，只要他快乐，便足矣。更何况，我们还有孩子。

沈家每隔两三个月，总会少一两个仆人，可是沈家家大业大，婢仆众多，哪怕发现少人了，也只当是仆人自己逃跑了，并不会当作什么要紧事。

有一晚，芸娘撞见沈家大公子与一陌生女子翻云覆雨。芸娘并没有冲进去与他争吵，只是伤心离开。我又问她，他这般负你，你还爱他吗？芸娘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爱他，还是习惯了对他好。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我们的儿子。说完，芸娘就离开了，她没有听到的是，沈家大少爷搂着那女子，喊着，芸娘。

我永远也忘不了鬼火出现的那个晚上。那是九月初八，子时刚过，一个下人的惊叫吵醒了许多熟睡中的人。人们赶来时，只见小少爷抱着一个人头在吸食，满身满脸的鲜血，眼中泛着蓝光，另一边，是那人的身子，几根神经还连着着脑袋，被扯了出来，那人，已然没有了生气。人们惊叫着要杀了这个妖怪，恐惧使他们失去了理智。芸娘冲上前，一把将儿子护在怀里，叫着：“求求你们了，他还小，还不懂事，等他长大了会控制自己了，就好了，放过他吧，我们可以走的远远的。”不行，不能放走妖怪，妖怪还会害更多的人，人们拿起锄头，斧子，要将这娘俩大卸八块。

大少爷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了进来，用身体，护着芸娘，“芸娘，对不起，我一直很爱很爱你，孩子一出生我就知道他不正常了，他浑身泛着蓝光，只是我太爱你了，我明知道让你们走，走的远远的，躲到没有人的地方才是对你们好，可我还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只要每天能看看你，就够了，那晚我是喝醉了，把那个姑娘当成你了……只是，我没想到，会出人命”一把斧子从大少爷背后砍入，穿透了前胸，又一把锄头从他肚子里刺出，肠子，鲜血，流了芸娘一身……“明烨！是我不好，没有看好他，他本来可以只饮牲畜的血的，只是有次咬伤了奶娘，才会开始喝人血的。你别担心，我马上就来陪你了”芸娘尖叫着，浑身泛着蓝光，从她身体里，升起一颗一颗的鬼火，被鬼火触碰到的一切人和物，无不开始灼烧，那不是停留在皮肤表面的疼痛，那是灼烧灵魂的，如万蚁噬骨般的疼痛，所有人都在惨叫，在莹莹蓝火中，这里仿佛是地狱……燃烧吧，烧毁这天地吧，我的爱人已不在，我要这天，这地，又有何用！

这时，怀里的小少爷开始哭闹，那响亮的哭声惊醒了芸娘，看着怀里的孩子，芸娘犹豫了，孩子是他们爱的结晶，孩子是无辜的，她放下孩子，用身体将所有鬼火吸收回体内，自焚而亡，刹那间，尸骨无存……

故事讲完了，我是谁并不重要，可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爱究竟是什么？是像深少爷那样明知放她走才是为她好却依然留她在身边，还是像芸娘那样只要他快乐明知有危险还是要留在这里，付出一切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