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村里又来检查卫生了!”我站在檐下,对正在里屋收拾东西的母亲说。
母亲似乎已经预先知道,她示意地点点头,然后从里屋走了出来。
其时才上午九点。检查的一行人,约摸五六个,他们很有些排场地从邻居家的场地上向我家走来。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看上去才二十多岁,我却并不认识她。其余的几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本队里的男男女女的老人。那年轻女子头上戴着一顶布料的遮阳帽,手里握着纸笔,纸有厚厚的一大叠,也许是记事本。自然,她是检查的主事者。
母亲见他们来,免不了带着笑迎上去。虽然,她颇有些反感这种检查——因为在母亲看来,一方面这根本只是形式;另一方面,因为家里时常饲养着鸡鸭,每次检查的分数就很低。而只有分数高的,大队部会定期奖励一些微小的劳保用品。所以她益渐懈怠了。
“鸡还有吗?”年轻女子与母亲照了面,辟头就这样问。
“鸡都死了,只剩一只!”母亲如实说。而家里的六七只鸡在某段时间里先后死去,我是知道的,母亲甚至于很哀伤。
“以后就不要再养了!”年轻女子一脸认真地说。
她撂下这句话,就走了。其余的人也紧跟着她去了别处。于是,他们对我家的卫生检查算是完毕了。
“那个女的是大队部的人吗?她是谁?”检查组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地问母亲。
“她是N村的,是XX家的女儿,在大队部工作。”母亲告诉我。N村在十几年前就已和我们村合并为一个村;但母亲只习惯称N村。
我想起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来。大凡“阡陌交通”,便有“鸡犬相闻”。这是历代人所向往的武陵源的生活。然而,世事变迁,在自诩为文明人的当下,一样的“桃源”,可以不必再有鸡声了……
二
而当然,年轻女子只是照章行事。她的威严却也并不夸张。只是,很具讽刺意味,检查组去了大概才一个小时,家门口随即来了一位卖小鸡的外地人。
我后来知道,那个卖小鸡的人是浙江仙居人。母亲并且在旧年买过他的小鸡。在今年,他又来过几回,他怂恿母亲买,但母亲都没有买。只现在,或者说,在差不多一两个月间,母亲所饲养的鸡次第都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母亲是很有买小鸡的想法的。
“买一些吧,才七块钱一只。包好!”仙居人耐心地一遍遍地说。
“可是现在天气冷,容易死!”母亲只这样说。
“我的鸡不会死!包好——包好!”仙居人至于打着包票说。
母亲拗不过他,她犹豫了,于是她又说:
“那么六块一只。网上只卖一块五一只呢!”
“我的是什么货,网上的又是什么货?”仙居人有些急了,他有些韩康不二价的信用,他几乎要同母亲争辩起来。但他终于沉默了一会,且马上爽快地说:
“六块就六块吧!你自己挑一些!”
母亲于是挑了十只小鸡。
我在午后,因为母亲的嘱咐,我同她去了P镇的一处米行购买小鸡吃的饲料。这当然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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