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老头儿

大叔是陕西的，但他很少回老家。他跟着小儿子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多年。小儿子以前租的房子距离厂里很近，大叔每天都走路上班。前年小儿子在翡翠绿洲买了房，到厂里要一个小时的脚程，大叔还是喜欢走路上班。

不知道大叔叫什么名字，每次领工资他只签一个叶字。大叔年轻时在老家当过赤脚医生，写的字也漂亮。虽然年近七十，浑身上下依然透露着儒雅整洁的气质。

小儿子不要他出来找活干，可大叔闲不住。说天天呆家里会变傻，出来厂里剪点线够自己零花钱，不想花儿女们的钱。架不住老头子的倔强，小儿子也没办法，只得自己下班早的时候就开车来接他。有时候厂里没事做，大叔就在家呆着；有事做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总是听得见电话那边大叔因为有事可做而开心的声音，还有大叔一连串的谢谢。大叔说住小区里门对门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串不了门，人与人之间不互相走动，还不如到厂里剪线好打发时间。

大叔喜欢喝茶，每天早上一到厂里第一件事就是泡茶。大叔从不买这外面的茶，大叔喝的茶都是在老家教高中的大儿子给他寄过来的商南茶。大叔说家乡的茶好喝，有时候大叔也给我们一点茶叶，说让我们也喝喝他老家的茶。除了给大叔寄茶叶，大儿子也给他买衣服寄来。不过大叔很少穿，说太贵了，穿在身上不自在。有时候厂里的次品衣服给他一两件，大叔反而很喜欢，还老说感谢的话。有时候大叔觉得厂里什么布料好，想做件衣服穿，也就抽时间给他做一件。

大叔也喜欢抽烟。每次饭后他都抽，还给要抽烟的另外一个人发一支。大叔抽的烟都是好烟，不是荷花就是软中华，这是他女儿或儿子买给他的。有时候的烟是十元一包的红双喜，这是他自己买的，每次他发这种烟的时候还有点难为情地给人家说，我这是便宜烟，看你抽不抽得惯。大叔上班时间抽烟不会像别人在阳台那里抽，总是跑到楼下抽完才上来，说怕她们讨厌烟味儿。有时候聊天的时候劝大叔少抽点烟，大叔总说抽得少不碍事，烟是和气草，和人打交道要抽烟才打得拢堆。

大叔还很客气，每次叫他吃了晚饭才回家他都一再推辞，说不加班不好意思吃饭。总要叫几遍他才吃晚饭。大叔吃饭从来不和大家一起坐，夹了菜就坐到阳台那里吃去，他说自己是抽烟的人，别人闻不惯烟味儿。只有有时候其它人不用上班，叫他和我们一起吃，他才坐下来。

总是劝他不用这么客气，大叔总是轻言细语的说，你们人好不嫌弃我，人老了，有时候年轻人看不惯，所以我一般端旁边吃饭。

我总是劝大叔，人都有老的一天，说不定她们老了还不如你呢。

大叔眼睛不好，剪线的时候总是戴上眼镜。大叔剪线剪的慢，也剪的干净。他说怕剪烂衣服，又怕没剪干净让客户找麻烦。

大叔有时候也带水果来厂里分给大家吃，有时候是在东莞当会计的女儿周末给买来的，有时候是儿媳公司发的福利。水果太多，吃不赢烂了又可惜，所以带来大家分享吃。

有时候小儿子没时间来接他，劝大叔说坐公交车回去。大叔总说，走回去就当锻炼身体了，前面每天坐儿子的车没有走路，脚还痛呢。只得瞩咐大叔下楼梯慢点，路上过马路小心。

大叔也和其它老人家一样，睡眠少了，早上醒得早。厂里八点上班，大叔从家里走一个小时的路到厂里的时候才七点半。厂里没那么早开门，他也不急，安安静静地等。

每天早上七点多，在厂斜对面的小超市门口的凳子上，总会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整洁，戴着眼的老头儿。他就是那个奇怪的剪线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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