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女儿叫玥玥（一）

我有一个女儿叫玥玥，十八个月了，她最近很喜欢突然走过来双手环着我的脖子叫 “妈妈”，我一答应她的脑袋便凑了上来紧挨着我的头，如此反复了四五次之后便放开了自顾自地去玩儿，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不知道的是，每当那个时候妈妈的心像一颗草莓糖果一样被太阳暖化成了粉红色的泥。

老实说，我算不得是一个母爱泛滥的人，婚前无数次被电视里生孩子的女人所惊吓，披头散发粘着汗水、撕心裂肺的挣扎、血乎乎的孩子无一不是我的阴影，妈妈第一眼看见孩子流露出的慈爱眼神简直匪夷所思。

甚至我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折腾了许久才提溜出个小东西，医生把她贴上我的脸说，你的孩子。我闭着眼睛想“好凉啊”，头却扭向了一边，老娘疼死了，看什么看。但医生很坚持，用力掰回我的脑袋让我睁开眼回答是男孩还是女孩的问题。我心里呐喊着快点结束吧，我要穿衣服，我要出去，完全没有为人母的喜悦和光芒万丈的爱。

我实在是冷血、慢热。住院期间不管多少人围绕着孩子夸她白净、可爱、骨节长，有舅舅的清秀、姨妈的水嫩、姑姑的身条，我都坚持认为那是礼貌性地客套。客观的说她那个眼睛很小，因为瘦皮肤也皱巴巴的，发际线特别上衬出一大截额头，并没有多么漂亮，也没有显出什么异禀的天赋，和千千万万的新生儿一样，哭着、赤条条的来到这世上，十分平凡。真是不懂她们那些突如其来的喜爱。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懵的，除了喂奶、擦屎、哄睡，眼前这个小人儿跟我到底还有什么关系，她哭，她笑，她皱眉头，她挥手蹬腿，她攥着双拳拱到我胸口为一口吃食而拼尽全力，为来这世上生存下去作各种努力，我默默答自己一句“她是我生的”，但马上又大吃一惊“啊？！她竟然是我生的！”

我那个时候显然还没有领教到这只软糯“小动物”的厉害。《小王子》中的狐狸是懂的，它把这个总结为驯养的能力，我眼前这个小人儿完全精于此道。

先是突兀地出现在医院里，并不说话，除了哭几乎没有别的表情，她有时候哭是因为饿了，有时候是因为尿了，还有的时候完全只是为了刷存在感，我是在经历得多了之后才琢磨出这之间的细微差别。她这时候应该只是为了吸引我，也磨一磨我的耐心。

后来她开始有规律地吃奶、拉屎、睡觉，我大概能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做什么，所以也知道什么时刻准备什么样的心情。这勉强可以算仪式感。再后来，她用动作和言语来表达对我的依恋，我不得不多些时间来陪伴她，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是唱歌，有时候是做游戏，还有的时候只是搂着。她感冒咳嗽我心急如焚，她一笑花都开了。这十八个月，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执行着自己的驯养计划，建立起与我的联系，从最初的相互吸引到现在的相对唯一，我再也不能笼统地看待这世间所有的孩子，用一句简单的“可爱”就敷衍了，心里总是暗暗地比较着，嗯，他是很漂亮，不过不如我的玥玥机灵；嗯，他很机灵，但比起玥玥还差点童趣。

我小时候十分不懂外婆为什么会亲一岁弟弟的小脚，难道不臭吗？我现在却想，这么软、这么糯、这么小、这么甜，谁能忍得住不上前亲一口呢？哪怕是屁股呢！

第一次见她吃饭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她竟然会吃饭！第一次见她走路的时候我又大吃一惊，她竟然能走路！但人区别于的动物的特点之一不就是能直立行走吗？人吃饭不是很稀松平常吗？可是我还是欣喜，还是吃惊，还是爱看，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一样，也不知道我这一生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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