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总有一幅画面,在水里。
清透的绿被打上层次渐深的阴影,张扬的发,刺痛的眼,在水里。
感觉脚踩着软软的河泥,熨帖温暖,稍一动弹便会挤出密集的气泡,气泡上升又噗嗤一下破碎,带起的细小颗粒附在每一根汗毛之上,淡褐色整齐地排列,污浊厚重得像一片片甲。
这是阴郁的水在哭泣、在咆哮,它似乎被自我纠缠而不得逃脱。
看一些荒岛逃生的纪录片,海浪带来的矿泉水瓶等物总能给予人们惊喜,汲水,煮物,现成的用具简直是一种恩赐。可是,顺着时间轴往回推,是海上漂的瓶子,被扔进水里的罐头,被路人暗地里嘲讽的人们。
迷惑,纠结。荒岛若无人光顾,垃圾就是毒物;若有人踏足并废物利用一番,生机与自我慨叹便油然而生,而后,垃圾一如既往不咸不淡的做这里的瘤囊。水,继续缓缓拍岸,不知是在等下一批怀旧的人,还是在陪这一片孤寂的岛。
水,在记忆里的颜色是绿盈盈的,比岸边柔软柳枝的色泽再稍凉一些、透一些。一眼望穿的水里,一眼望见的河泥上,可以看到洗碗时不慎掉落的铁勺银光闪烁,可以拿开合大铁闸门的钩子精准的钩回从腕上脱落的手表,拎起来,甩一甩,轻放耳侧,滴答滴答,是时间继续流淌的声响。
住在南方没有缺水经历的我大抵是不太懂水的珍贵的,因而践行节约用水的时候,也就在力度上会差一点。江河奔流到海,卷走各处埃尘感叹,蒸腾而上的水,氤氲在南方闷热的空气里,它冲撞,汇聚一道道光线,然后一瞬凝结崩塌,哗啦啦的一片,接下来最适合这景色的大概是久旱逢甘霖的人们脸上的那种欢欣,看啊,这是水,多棒,仰起头咧开嘴,舌尖似乎有一丝清甜了;然而南方人儿撑伞静默着,多只有顽童在雨里嬉笑,在懵懂中兴奋着。
我不知水涝灾害的苦痛,只铭记童年水漫及膝盖时游到屋前的鱼儿与青蛙,踩着水逐鱼奔跑,听取蛙声一片。台风飘过的时候,一瞬风很大,贫瘠的天空呈灰褐色,风沙弥漫,一仰头便有东西往眼里窜了,风里,干瘪的裙子轻轻哼着小调,接下来倾泻而下的,是不受恳求的救赎。
水,确实是一个美丽的符号,柔软而坚韧,清透而细腻,顺喉而下便觉美妙,溅洒在身上只觉温润。
世人皆爱水,由古到今于水的种种,我不太清楚,但将这种冗长的历史收缩、具体化到我可以感知的程度,由年幼到如今弱冠,逐渐残缺的幼时记忆里,水变得越发美好且充满智慧,那铁茶壶里煮出的玩意儿沉淀了时光的甘甜。
关于水,曾经小店门前关于各种饮料的吆喝,变成货架上取下的农夫山泉,不要冰的;曾经像鱼刺一样哽呛着喉头的河水,变成泳池里宁静的蓝,绝不入喉;曾经站在自行车疾驰而过的岸上面向溪河深吸的一口气息,变成梦里寻觅也终不可得的幽香。越来越喜欢的时候,那水已不是初遇时的模样。
关于水,印象中要喝微微烫口的白开才会产生一种酣畅感,连带着整个身子暖起来,后背微微发汗。而它到底什么滋味,是我从未想过的问题,闻它的味道,更是我永远不会去细究的东西。心里只觉甜、咸、涩都不是水自己的味道,因为大家都说水,是无色无味的嘛。
冥冥中觉得那个从未谋面的我执意于水的美味。想起第一次喝纯牛奶,觉得差极,它寡淡得既比不上奶茶,也不如一元一板的牛奶片,但后来我竟渐渐爱上,原因仍旧不详,约莫是那个我喜欢;而水,一口下去仍然无法形容其口感与滋味,于是便有无味一说,既然无味,又为何从伊始便令人甘之如饴?大概也是那个我喜欢,也许它在我的身体上找到了平衡,也许纯牛奶也这样找到了。
水,在微观的理工科世界里是两个氢原子与一个氧原子的结合,氢键拉扯着它。听说我们所熟悉的水到达一定纯度,就会对人体有害,那么要是我硬扯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一类的词汇,水也应是早已知晓其中利害的吧。水爱容纳多种物质,而种种配方给予了它繁杂的身份,什么都是它,什么都不是它这种投机的话也显得恰到好处了。
水,在偏文学幻想的世界里,覆盖了整个星球,孕育着所有的生命,像母亲,像...空气。人最常强调的是我们离不开空气,因为随时随地可以体验没有空气的痛苦,站那儿,憋气,脸一涨红,心就打怵了;那水呢,它太柔太缓,离开的速度远不如我们失去对体验这事儿的热情快,等不住了,水便又拥向我们。水还是太宠我们了。
打我小便知道在字典里,带三点水,雨字头的都会和水渊源深厚。水是雨催生万物,是海任鱼虾畅游,是一碗清汤下饭.....是那个思辩着水的好与坏的你。
那么如果水是你,孤岛上的等待便是想瞧见另一个自己;如果水是你,那一瞬吞噬手表是想听听时间的声音;如果水是你,那舌尖的清甜是找到自己的喜悦;如果水是你,那无色无味的是难以感知的自己;如果水是你,那找到的平衡就是去喜欢你自己;如果水是你,那你要怎么对待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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