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歌
一日晴,又一日晴。
二月晴,三月晴。
记不清始于何日。一日雨,又一日雨。湿得屋瓦,不见滴答的雨。算不准下一场雨是个什么量级。
油菜花开起来了。那些耀眼的黄颜色,从窗前到原野,一片一片,一层一层,铺垫在天宇之下。
有多少车轮飞驰在峡谷,陡坡,山岭,穿行在油菜花的香雾里。有多少脚印停留在田埂,水井,山腰,在黄与绿镶嵌的锦帐里留影。总是在相同的时节邂逅这无垠的金黄调色板。总是为之无由的倾倒。
阳光,是温暖的阳光把这些炽烈的花朵唤醒的。
一场盛大的表演,从东到东,从西到西,没有界限,没有尽头。是粗糙的双手和锃亮的锄头,汗渍的扁担导演了这一幕亮丽的交响。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恍然月余。假期也无非是一月俩月,那得是多大的福报呀。
这草青,花谢,野绿,在零散的细雨和炽烈的阳光中间,一切都变了,似是回归,在哪里见过呢,在乌啼落月的霜枫之夜,在满天寒星的黎明,那些充满占卜的无边无际的寒气里,那些褪色不多的照片上,什么都有的,只是也已过往,抑或尚未到来。
渴望春天,期待春天,可是,当它盎然地洒满每一天路,每一条沟壑,每一方屋檐。
我愕然,这就是春,基于传说,在预料中,在期许中,在不经意间,春已成事实,无从驳回。还要要回那霜风凄紧的秋冬吗,一张织满枯败与凋零的大幕踽踽地撤开来,落下去,落到泥土和岩石的孔隙之下,八人抬,六十四人抬也滤不出来了。
那些曾经听见的枯枝,草茎紧紧绷着的皮肉,暗暗许下的心愿,精致地萌动的一些些芽孢,随着帷幄的幻散,一并成为传说,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情。
当油菜花结出一枝枝荚果的午后,车轮和脚印翩然而去,就连蜜蜂也乘兴而去。
花海,花谷,花山,花田光听说都听不过来,赏惜和流连就更加添累。
那些在苦寒中孕育的芽孢,得到过什么许诺吗,春会如约而至,也必将如期而逝。
时雨时晴,晴晴阴阴自是奥林匹克赛事的奖杯奖牌,不管花落谁家,总有得主。
指望一场像样的雨水,做那些许愿的泥土和石头的证言。纷乱如花粉飘絮似的雨,总在草叶树梢上徘徊,那落进泥土和石头底层的碎幕,依稀在观望,掐算往日的预言,验还是破。
花枝和花蕊仿然听见渐行渐远的轻叹,这就是春,属于树,草,泥土砂石的不二的春,无非娇艳,无非干涩,无非丰硕,无非干瘪,那些孕育的芽孢,还等什么呢。
念一天“好雨知时节”,念一天“春雨贵如油”。草们得了蒙蒙雨雾,疯长起来,树们生出绿叶来,就算一丝雨不到,草和树叶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向碎幕曾经叨念过的传说。期待却是注定的。
雨,一场及时雨,哪怕是过时的雨。“油”并非为贵,可以买,可以借。雨呢,只能等,只能求,无处可买。
等,白等也要等。
求,知道是傻求,还是要求。
祈祷,不单是为着“江雨霏霏”,乃至求非所愿,又是一个月明如水的春宵,春宵的尽处,是一个黎明,上午,下午,黄昏。
那落幕的“衰草枯杨”是不可以祈祷的,唯有春夜的尽处,黎明的尽处,黄昏的尽处,属于祈祷的神龛。
求不来,祈不来,等,等待那一场“连宵脉脉复飕飕”的苦雨。一宿雨,一天雨,又一宿雨,一天雨。
昼夜间,山林稠密如拥,银杏绿挂枝干。草们早已一醉不醒,唯有地层深处,一些根须,吮吸那久经忘却的传说,神话,童话,来自早年间的符咒,谜底。
“江船火独明”,是剪烛听雨吧。
油菜花,开败了的油菜花,求不来,祈不来,等不来的雨,姗姗而至,似诉似泣似怨似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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