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我家的卧室是东向的，夏季不热，冬天却冷得要命。不过晴朗的日子，可以看日出，也可以欣赏晚霞明月。

最有特色的，也是父母困扰的地方，就是楼下的车流。睡眠好的我，只知道站在窗前，看车辆来往发呆，睡眠不好的父母，却总是为关了窗睡觉仍有车的呼啸之声和喇叭声而苦恼。

每幢房子都有那么几扇窗子，最喜欢的还是中学时代住父母单位集资的那套房。那个时候我刚刚认识电脑、认识网络，傻乎乎地只会在文学网上看文章、写文章。

电脑一侧就是小小的窗，每个午后都有温暖的阳光毫不遮掩地洒进来，落在我的身上，和不知疲倦敲打键盘的指间。写累的时候，会站起来看看窗外，小小的院落总会有很多人，退休的老大妈们聚集在单元门口，打牌、织毛衣、闲聊、或是带着小孙儿享受天伦之乐。

那栋房子没有电梯，总共7层，我家住在6层，楼梯很长，所以每次如果老妈忘记了什么东西，都会在楼下大叫我的名字，然后我就把东西从这扇窗户扔下去，碰到易碎的呢，我们便栓在长长的线上，仍然从这窗口递下去。

而我家狗狗则有一扇专属于它的窗口。客厅的沙发上，仍旧是小小的窗，仍旧是面对小区院落。

我不知道它看到的会不会是和我一样的景致，因为大多时候那扇窗对我们来说仅是通风之用，谁也不会费那么大力爬到沙发头上伸长脖子去看窗外风景。但我知道，它和我一样，是喜欢那么一个属于自己的窗口的。

整个家里，它最爱的就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是家里与它作伴时间最长的主人。每次母亲出门不带上它，它总会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直到房门关上，它就会跳上沙发，来到那扇属于它的窗前，我想它一定能看到母亲走出单元，穿过院心，直到走出小区消失不见。它也一定是能看到母亲重新出现在小区门口的身影，不然为什么每次它都可以提前很长时间就跳到门前，摇着尾巴，恭候着母亲的到来呢？

现在的房屋，为了节约空间收取更大利益，在设计上却缺少了人性化。很少有像从前双向通透的屋子。

那个时候，我可以在这个卧室晒太阳、看院子里闲散的人，还可以在另一个卧室看田野、村落，听蛙鸣、鸟语。所以即使那套房地处偏远路段，交通也不算方便，却可以让现在的我，还那么怀念，那里的宁静与人情。

美丽更多时候不得不远离喧嚣。再远一些，便是我小学时候住过的房子了。没有宽敞的大马路，不需要物管安保保障，没有人工绿化带却处处花草，群山环绕。那里记载着我简单知足的童年。

我记得那个阳台就是我小小的“书房”，我在那写字、看书，每天等着小伙伴在窗下叫我上学或玩耍。

因为是阳台的窗，所以那扇窗特别长，窗口用磁铁粘着纱窗，虽然那时只住在2楼，却仍可以从窗口，眺望远处的山川，欣赏春天时就在我家楼下开满一路的樱花。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便觉得，其实家里的世界，和住房面积是没有关系的。有时，我们需要的就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阳台，透过阳台的窗户，你就可以看到那么大的世界。

从来都知足的我，住进越来越小的家里，感受到的并不是拥挤，而是温暖。

像现在的房，在不太好的坐向，面积不大，夏天闷热，冬天冰冷。却可以得到工作和生活上的便利，不也应该知足？

更何况，我的卧室，我的电脑旁，仍然有那么一扇窗，承载着外面的世界，和曾经的故事。

有时我会站在路上抬头寻找自己家的窗户。淡绿色的窗帘，不高的楼层，总是被老妈擦得锃亮的玻璃。白天，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夜晚，总可以看到旁边客厅窗口透出明亮的灯光，为自己一直亮着。

我没有碰到过电影里那种捧着玫瑰在楼下大叫“暗红，饿想你”的疯狂人士，却曾经在宁静的夜，拉开窗帘，看到过窗下那个孤单又熟悉的身影。

我不知道窗下的那个人，是怎样度过那么一个寒冷、漆黑、漫长的夜晚。

可是当第二天清晨，看到彩信里发来的第一抹朝阳的照片，我突然有一种错过的遗憾。

每天，我只要拉开窗帘，我只要起得足够早，就可以看到第一束光，是怎么一点点驱赶黑暗与寒冷，然而，我从未曾在这样的窗口看过这样的日出，却可以疯狂地爬上峨眉金顶，在冷得刺骨的风中对着云海上的红日尖叫。

更多时候，我们享受着家，享受着房屋为我们遮风挡雨不至让自己露宿街头的便利，却让自己贪婪在被窝里，或者厌恶在一成不变的家居人情里。

窗里窗外的人可以为你守候一天、两天，却非一辈子，窗里窗外的风景却总是被你错过一天、两天，甚至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