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变了，但是这双眼睛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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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双眼睛，我才敢确定是他。即使他什么都变了，但是这双眼睛没变。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在默默地诉说着岁月的无情。他那颤抖的右手和僵持的右腿，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他。

“你还记得我不？我曾经和你爸爸共过事。”他看着我犹豫的样子问道。

“多年不见啊，我只记得您的眼睛，还有白如凝脂的皮肤……”我终于知道“不敢认人”是什么滋味了。

我曾经以为爸爸永远都不会老，他的朋友也不会老，可是当苍老的事实呈现在我的面前时，一刹那的脑短路，让人觉得活着真魔幻啊！

他们年轻的时候，个个英姿飒爽，叱咤风云。但是看看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的病和他的日月像酒精和水一样勾兑在一起，让人“喝”了头重脚轻。

他因脑中风，右半边身子瘫痪，已经4年了。在这4年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很多苦痛挣扎，但是从来都没有放弃康复的希望，每天都会坚持锻炼，坚持吃药。当过军人的他，对自己的身体素养很重视的。从不可以走，到慢慢的试步走，到骑单车，这都是他刻意练习的结果。

盒子告诉他按摩的好处，并且在他的胳膊上揉、按、拍、击，并且询问他的感觉怎么样？他积极的予以回应，有时候想到了些东西，却难以用言语形容。看起来很急的样子，我就告诉他不要急，我们很理解。

我和他分享自己的故事和心灵静修的方法，他说用意念治疗自己很微妙，人很安静很安静。在谈话间，他静成了他自己。我以为自己打扰到他了，便问：“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您嫌吵……”

“不是的，我是在很认真的听你说话，你真不简单，懂得那么多东西。”他说着，眼睛里的沉静像一潭深水。

“叔叔是经历了繁华之后，来享受极致的静默。”盒子道。想想也是，他曾经的青春故事，也是一本精彩的小说。

我看着他沉思静默的样子，就会忍不住想小时候的种种欢乐。那时候我们挺小，他高大帅气，皮肤白得胜过白雪公主，弟弟妹妹总是忍不住喊他：“白伢，白伢，白伢……”父母不好意思，总是压制着他们，可是一瞒过父母，他们就又开始喊了，但他从来都没有给弟弟妹妹难堪。

20年眨眼就过去了，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岁月到底能给我们留下什么呢？不要想也不要问，只要活着，每个人的履历里，哪怕有一页是与自己重叠的也是好的。

这个世界上的缘可能是圆的吧。当你想不到会和某个人重逢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并且是以病痛的方式，需要告诉你一切的经历都值得，尽管我们曾经是那么想摆脱苦难。

他有一双好儿女，还有一个好妻子。说到女儿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意。也许这个世界上的爸爸，都是最爱女儿的男人吧。他说女儿给他买这个药，那个营养品，他要把自己锻炼得更好。我不断地给他注入“积极分子”，当下的种种眼前也形成了他的“康复因子”。

门外有人在说话，他又冥神静听，那样子是我修炼不来的。一个男人身上的高贵沉默感与适度的响应，是多年修得来的功夫吗？还是好运与厄运之间的因果关系，值不值得人再去回味呢？想一想，还是活在当下最好，至少自己的心可以控制自己。

我不再执着于为他“打鸡血”，而是静静的观照他在按摩上的反应、家中的摆设，以及他的拐杖和气健身自行车。

盒子说：“你能不能和我们去广场走一走，感受感受外面的新鲜空气？”

“不，我在家里挺好的。”他忧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腿。

“那过国庆节，我再和我爸过来看看您。接您去我家坐坐，我家院子挺好，有秋千、花草和桌椅，挺轻松的。”我说。

他笑着摇摇头，又陷入迷人般的沉默里，那里面的内涵很多很多，但是他能吐出来的很少很少。

告别他之后，我们像野马一样在路上奔，一定要趁着青春多激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