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车,正要拎着背包推门进楼道,站在车库卷帘门外的妻并没有挪动地方,还朝我问了过来:“不出去买海鲜吗?”
“为啥?”我下意识地接道。
“你不是盯着海货摊儿看么……”
好像妻说得对,拐入小区之前,我的确张望了一阵路南新近增加的几个摊位,其中有三两个是专卖海产品的。
“哦,”我把背包顺手放在防盗门旁的冰柜上,一面侧着身子走过车与墙边柜子间的空隙,一面下意识地说了句“没钱了”。
这实际上是心理极度矛盾下的产物:明明想吃海鲜,却又怕钱花得太溜,再搞一次入不敷出,着实令人不爽。
“为何?”妻愣住了,“都花光了?”
“这月光还花呗就两千多……”忽然意识到话说得有点多,便来了个急刹车,径直出了小区门口,头也没回。
等我还是遵从了妻的建议,拎着二斤花蛤回来——她想用海蛤汤汁打卤,吃荞麦挂面煮出的面条——锁了车库上楼梯的时候,妻的重重疑虑就犹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无非是惊讶,无非是不想信以为真。
“买书了……”
“买书?”妻跟在身后,似乎更加不信了,“买书能花多少,能花500就不错了!”
“不止,”我连忙斧正,“光最近一次,就380多……”
话没说完,我又一次意识到话说多了并没有什么好处,便又主动住口,直到进了家门也再没言语。对我而言,钱不够花似乎早已是常态。前几年曾有人帮我算过命,说我是那种连零花钱都进不了钱包的人。这话初听起来有点像绕口令,但仔细一想,算得还真对——只要有钱,就得想方设法花掉。在女人的世界里,永远缺一件自己最满意的衣服;而在我,无论什么似乎都缺。
在音乐专辑、合集风靡的年代,我常常在磁带专柜前长时间驻足,反复权衡该买哪一盒……后来是VCD和CD光碟,再后来是图书,一路走来犹如在上台阶,花销越来越大,但亘古不变的,不论是什么,每到要购买,就有立刻有捉襟见肘的感觉。记得当年,为了岳南先生的那套考古丛书,我竟然在新华书店磨磨蹭蹭了一个上午,最终还是放弃很多早就拟定好的其他计划,把11本岳南一齐抱回了家。
既然零花钱也进不了钱包,那就想办法花掉,省得在进与不进之间搞争斗,闹意见。我不止一次这样规劝自己,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犯不着总跟自己的秉性过不去。
与我截然相反的,是妻的能积攒。每当发了工资,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月能存多少钱,能不能再多存一些,全不如别人样的打算买件什么衣服、鞋子之列的过把花钱瘾,这大概源于她小时候生活拮据的家庭。但我小时候,家里也不富裕,即便要花十几块钱,也往往是妈妈先跟邻居借来,待爸爸发了工资再还人家,期间家里根本没有什么钱进账。而我却是零花钱都进不了钱包,她呢?想必是没有零花钱,因为都进了钱包的缘故。
我对妻最大的感激,是前几年到青岛买房子,眼看着几十万首付从妻的银行卡上划拨出去,我真是惊呆了。如果她也像我这般的能花钱,恐怕连一半的钱都攒不出来,真有大事要办,还真得抓瞎了。从这种意义上说,捉襟见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会给那些一下子膨胀起来的欲望降降温,当花不花的钱一旦省下来,就可以积少成多。而居家过日子,没有相对雄厚的积攒,除了说话办事没有底气,怕是幸福感也会大打折扣,因为总感觉有一把亮光闪闪的剑悬挂在头顶上,稍有不慎便会落下来,酿成祸患或是灾难。
这似乎也是中国人和美国人的差别。
中国人大多有积攒家产,认真储蓄的习惯,雄厚的民间资金,其实也是国家发展的底气和动力来源。不像整体浮躁,靠举债过日子的美国民众,是真正的“有一粒米也不吃稀的”的践行者,钱花得过瘾,舒服的只是一阵,而痛苦则会在整个社会蔓延,直至造成社会分化与撕裂。
或许我并不真正了解美国人,又在道听途说,正如我的其实也不完全了解我的国人;但在将节俭视作一种美德的国度,勤俭持家才是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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