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阴雨连绵,就在午夜清明节的钟声响起,伴着钟摆规律的滴答声,窗外的雨渐渐歇了。
眼灵翻了个身,将头往被子里又埋了些,适才还亢奋的情绪亦在泯灭的天籁里消于无形,这一刻,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啊—哈——”巧伊伸了个悠长的懒腰,“姐妹们起床了,赶紧打扮的美美滴,去眼灵家玩咯!”“雨停了没啊,我们要不要打伞?”
“天晴了,路也全干了。”眼灵从窗帘外退了进来,对正揉眼睛的晓清微笑道。
“呀哈!太好了!”巧伊一把掀开被子,麻利地穿上衣服。
火车哐嗤哐嗤地行驶着,掩映在两旁墨绿的山峦中。
“洛茗,看着包,我去上个厕所。”十号车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下,而同时,眼灵的心脏仿如过电般,两眉交错地痉挛,后背瞬间出了很多冷汗。洛茗则慌乱地护着快要掉落的包和零食,并未留意眼灵的异常。
“师傅,里面一直都有人吗?”
“坏掉了,你去那边的厕所吧,再走三个车厢就到了。”
透过对面洗手台上的镜子,眼灵仿佛看到厕所里有个人影,但在回头时,却只见厚实的双重钢板门与标有厕所标志的一块银色铝皮,也许是错觉,眼灵再次往镜子里看去,依然看到一个清晰的人影,“错觉?不。”眼灵颤抖着双手想拍拍警卫员的肩膀让他也看镜中厕所里的人影,却发现警卫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就在眼灵眉头越加紧锁的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便踉跄着冲了过去。十一、十二号车厢和十号车厢都人满为患,但大家彷如睡熟了般,并未留意眼灵的到来,到第十三号车厢时,却发现整个车厢内一个人也没有,每个果盘里除了几根零碎的头发外也没有任何垃圾。
眼灵敲了敲厕所门,没有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十四号车厢是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远远看去,好像硬接上去的一般,和整列火车极不相称。
眼灵本想小解,却因刚才的紧张加速了肌体的新陈代谢,“还好带的纸多。”眼灵肚子疼的厉害,方才的怪异感受如过电般从头顶掠到脚尖,“头发,为何空荡荡的十三号车厢的每个果盘上都会有几根头发?平时看书都得趴到书本上才能看清,为何那几根头发却那么清晰….”
此刻映入眼灵脑海的是一根又一根的长发,在无人的车厢里越积越多,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了整个十三号车厢,并沿着十四号车厢的厕所门缝爬进来…..眼灵浑身一阵激灵,迅速地站了起来。
滴答,滴答,连通外界的厕所窗户渐渐地被细密的水珠覆盖,“又下雨了,每次回家都逢这倒霉天气。”眼灵赌气地推开窗户,迎面飞来几根头发丝,就在对面的铁轨上,一个穿粉色长裙的女孩打着蓝紫色的伞在雨中站着,面向火车,却朝车尾方向张望着,仿佛在等着什么。雨水滴落在铁轨上,溅起清晰的哒哒声。
就在眼灵准备打开厕所门把手的同时,一声清脆的叩击玻璃的声音乍然响起,眼灵迅速回头,却见刚才还在五米外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到厕所的窗户下,正敲着玻璃窗,一声声有节奏的敲击仿佛敲打在眼灵的心脏上,连同全身的战栗,大脑也不住地嗡嗡起来。
面对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与越来越大的敲窗声,眼灵竟忘了离开,双腿瘫软的险些跌倒,突然,两只小手攀上窗沿,仿佛要从半启的窗户爬进来,眼灵不顾一切地打开厕所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十三号车厢没人,十二号车厢也没人,十一号也没有,刚刚分明有人的,怎么突然不见了!?就在眼灵快要跑到十一号车厢的时候,十二号车厢的门突然无声地关上了。眼灵使劲地拍门,除了火车行驶的哐嗤声,整个世界死一般的沉寂。而本来没人的十三号车厢不知何时竟坐满了穿粉红色衣服的小女孩,一个个向眼灵微笑着,说着,唱着,她们的头发越长越长,越长越长,片刻十三号车厢便漆黑一片。就在这时,十二车厢的另一扇门也哐当一声关了起来。上午十点,本来明亮的窗外,此刻不知何时已全暗了下来,而本来坏掉的十二号车厢厕所的门突然打开,“兹~兹~”一瞬间,整个车厢的灯全部熄灭。
“你说我的心像玻璃杯,单纯的透明如水……”手机的来电铃声乍响,与此同时,车灯瞬间亮了起来。眼灵抬头,却见自己正站在十二号车厢的厕所前,刚分明已经打开的厕所门,此刻却又严紧的关着。而从右边正走过一个男子,肆无忌惮地边打着电话边朝十四号车厢的厕所走去。眼灵顾不得多想,拔腿就往十号车厢飞奔。
“十分钟,还好没让我久等,来,看着东西,我也上个厕所。”
“等会儿洛茗”
“怎么了?”洛茗回头不解地问着眼灵。
“你说我刚去了十分钟?”
“是啊,我闲来没事看了下时间。”
“等等。”眼灵起身拉回转身欲走的洛茗。
“快找厕所,都怪你,刚在车上不让我去。”
“巧伊她们呢?”
“在你身后呢!”巧伊嗔怪地捶了眼灵一拳。
“哦,我一时紧张,忘了。”
“紧张什么?”四个女孩一齐问道。
“没,没什么,大家拿好东西,等洛茗回来,我们就坐公交车去汽车站。”
“天好热啊,若不是早上冷就不穿这么厚了。”晓清嘟哝着,把短褂的拉链往下拉了拉。
眼灵只觉说不出的寒冷,抬头见火辣辣的太阳当空,干燥的水泥路亦没有半点被雨洗过的痕迹。
“奶奶,奶奶!”眼灵叫着自己的奶奶,另外的四位也跟着亲切地喊着。
眼灵家的房子因年久失修而略显倾颓,屋基四周杂草丛生,另有湖水环绕三面,远看彷如飘零的孤岛。
“这么晚了一定要出去吗?”
“走吧眼灵!带我们去重温你那有趣的童年,以前你跟我们讲的,就晚上最有意思了。”
“好吧,奶奶,我们出去玩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夕阳给六个女孩镀上了一层古铜色。混着远山的青黛。暮春的傍晚竟有着浸入骨髓的阵阵阴寒。
“哇!好美的地方!”
“就是呢,眼灵,看你的家乡多美啊,童年的精彩一定比过任何人了。”
“嘘…….”
“怎么了眼灵?”
“没什么,我的童年是在噩梦中度过的,没那么多精彩的回忆,况且,况且傍晚不适宜多讲话,你不觉得这里很怪异吗?”
“胡说什么呢!《地狱公寓》看多了吧!”
“是啊,眼灵,我们好不容易到你家来看看,你不要总板着脸好不好?好像我们欠你什么似的!”
“没有,我……”眼灵想说什么,却见眼前一片荒芜的树林。
“这就是我和爷爷常常拾树叶的林子,可是,爷爷早已经…..大家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我们约好到你家玩的日子啊。”
“除了这。”
“清明节!”五个女孩齐声说出。
就在眼灵抬眼的瞬间,只听“清明节”三字在树林间震响,连绵着四散开来,却不见了巧伊等人的踪影。而在刚才所指的树林间,一个老人正弯腰拾着树叶,整齐的中山装,老式老花镜。“爷爷,不,不可能!”眼灵在心里暗问道,恰时,老人慢慢转身,“不可能!”眼灵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仿佛被敌军发现了猎物般惊慌地向后逃去,越跑越快,在齐肩的草丛间拼命往前跑着。
天渐渐黑了,在十字路口处,一声猫头鹰的啼叫吓得眼灵跪卧在草丛里。再往前就是河边了,对河流的恐惧,使得眼灵再也不敢起身,就这样呆坐着,很久很久,忽然被人摸了一下臀部,眼灵惊叫着跳了起来,只见一只耗子迅速往远处蹿走了。“你说我的心像玻璃杯,单纯的透明如水…….”“这不是我的手机铃声?”眼灵迅速摸向口袋,发现手机果然掉了,便顺着铃声在草丛中找起来。“还好,终于找到了”,此刻眼灵想的只是赶紧回去,赶紧找到巧伊等人。
“喂——”
“喂,你踩到我的头了。”
“什么?”
“你踩到我的头了。
“什么!??”眼灵赶紧往下望去,却见自己正踩在一个荒冢上,而正前方的草丛里还有未烧尽的纸钱,眼灵几乎是跌坐着滚了下去,手机却因慌乱落在了坟上。顾不了那么多,眼灵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去。
远远地,只见前方一个黑色的人影,僵硬地站着,散着寒冷的光。
“彤彤!怎么是你!?”
“我找人。”黑影并不看眼灵,只是直视着眼灵的身后。
“彤彤你怎么会来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眼灵仿佛得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彤彤的手。
“参加宴会,所有人都来了。”
“所有人?”
“是的。诶?眼灵,你怎么也在?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这是我家啊!走,快回去,回去再说。”
“哦,对了,还有他们。”就在彤彤的身后正走过来两个男同学,分别是邻班也即彤彤的同班同学甲和乙。
“怎么?他们?”
“眼灵!眼灵!”就在眼灵身后,巧伊、洛茗等五人追了上来。
“你疯跑什么啊!我们追你好久都没追上,到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给,你的手机,手机掉河边了都不知道。”
“你们,你们不是消失了吗?我就是突然发现你们不见了,才惊慌地跑的。”
“什么呀,是你不知道中什么邪了,一句话不说就往前跑。”
眼灵看着手机惊慌地后退了几步。“你刚说什么?你在河边捡的?”
“对啊,不过还好,没进水。就在河边。”
“好了,快别说了,大家赶紧回去了,奶奶该等久了。”洛茗把手机塞到眼灵口袋便拉着大家往回走。
天已黑的彻底,彤彤四下看了看,随即拍手道“我们回去吧!我带路!”便兴高采烈地往前跑了。
房内灯火通明,数十人围着一个大圆桌讨论着什么,其中不乏外国人,与穿着奇装异服的宗教徒们。“好了,就这么办。”
“你们不准进。”
眼灵被一个蓝眼睛的宗教徒拦在门外,正有气没地儿放。
“这是我家,凭什么不能进!?屋里那个鬼老外给我滚出来!”
几个正在讨论的人回头看着眼灵等人,起身走了过来。
“看来汉语挺流行的。”眼灵不耐烦地得意到。
“What’s up ?”
“我奶奶呢?你们在干什么?”
“哦,原来是沈小姐,沈夫人在下面那个房间里,我们正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安排?安排什么?”
“沈小姐请节哀,这里暂时还不能进,请等我们讨论好后再。”
眼灵不明所以,惊讶地望着洛茗和巧伊,想寻求帮助。
“好了,大家进来吧,一个个地进来。”
眼灵首先蹿了进去,看着数十个行为怪异的人,有片刻的恐慌,但被诸多问题搞的脑袋也不再大惊小怪了。
“我们是一个有关灵异调研的组织,古镜显示附近阴气猖獗,而这里正是核心地带,便连夜赶过来了。据来时路上的占卜,我们预测到你们中有一个人已经遇害,但他在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散播了同样的气息,让我们一时无法判断谁是真正的遇害者,事关重大,你能告诉我,在你身边的人中有谁表现得和平时不一样吗?”
“你说什么呀,乱七八糟的!我们都好好的,谁遇害了!而且我们没有谁表现的不正常!诳人了吧你!说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小姐,此事非同小可,若掉以轻心,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小姐配合,仔细想想有没有…..”
“没有没有,一切都很正常,没什么反常的。”
“好吧,沈小姐还是去看看沈夫人吧。”
“我奶奶怎么了?”
“还请小姐节哀。”蓝眼睛深深鞠躬不再言语。
眼灵只觉脑袋嗡嗡乱响,拔腿便往外跑去。
夜色伸手不见五指,快到小房子了,眼灵的心彷如要冲出喉咙般咚咚地跳得厉害!只见房子周围坐着三三两两陌生又似熟悉的人,房内光亮如昼,透过门缝将大地劈的惨白。眼灵顾不得多想,冲了上去。
“奶奶!”
一位头发发白的老妇人正在炕上躺着,周围围满了亲属。
“奶奶?”眼灵站在旁边急切地叫着,老妇人慢慢睁开眼向眼灵招了招手。
眼灵一步上前,握起老妇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奶奶没事,奶奶没事,是哪个嚼舌根的…..”
“什么!?”众人惊讶地看向眼灵,“你奶奶已经走了!”
“不可能,奶奶刚还跟我打招呼的,不信你看,奶奶,奶奶?”眼灵紧握着老妇人的手,轻轻晃着,老妇人安详地躺在炕上,没有任何反应。
“不可能!”眼灵丢开老妇人的手,惊惧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可能!”
房间内,蓝眼睛等人眉头深锁。。
“又失踪了两个。”
“我也留意到了,占卜显示周围的阴气明显加重,但他们却都意识不到自己同伴的离去。”
“难道说他们被抹去了记忆?”
“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问,总不能等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时才判断谁是凶手吧?那我们的存在就没任何意义了。”
为确保周围人的安全,蓝眼睛等人总会定期找人问话。就在大家的默不作声里,同学乙,即彤彤的同班男生却在一次问话中道出了疑虑。
“是彤彤。”
“你肯定是她?”
“是的,我肯定。”
“说说你的判断。”
“我们本来在学校好好的,她却对来这里表现出异常的热忱,在路上我们遇到有人被害的状况,她竟表现出很淡漠的样子,尤其是这两天,她总是半夜起来。”
“半夜起来?干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方便,也没怎么在意,后来我无意间小解时看到她正在眼灵窗户下偷窥,我就在附近静静地观察,只见她很用心地好像在偷听什么。”
“偷听什么?”
“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眼灵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没?”
“没有,她跟在学校一样,不怎么喜欢与人交流。”
“那你知道你们中间有人失踪了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想说,但一种本能的恐惧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讲,另外两个人我不怎么认识,也不敢妄下结论。”
“彤彤平时是个怎样的人?”
“对同学挺好的,爱笑,很阳光,很懂得关心周围的人。”
“她每晚什么时间起床?”
“凌晨一点左右。”
“确定吗?”
“嗯。”
“好,今晚我们蹲点。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彤彤是学校灵异协会的成员,一直以来都有不菲的业绩,这次来也是为这起灵异事件,为活动方便,便隐藏自己的身份,平时除了大大咧咧地和朋友一块玩外,并未表现出太多异样的情绪。 在火车上彤彤就留意到了眼灵的不同,只是对具体原因还不了解,便暗中观察眼灵。每到凌晨两点,眼灵都会梦回火车,完成她的灵异之举,而每一次的梦境都操控着现实生活,十四号车厢则成了地狱之门,而眼灵,则是将人们推向地狱的刽子手。
夜风清凉,透过荒草散出阵阵阴寒。
凌晨一点,彤彤起床再次走到眼灵窗下静静地等着。五米外的距离,蓝眼睛和同学乙在茂盛草丛的掩映下等了很久。
两点十分,蓝眼睛等人遗在房中的占卜水晶瞬间发出奇异的光芒,而古镜上则燃起了熊熊烈火。只听一声爆裂,古镜仿佛被涂了一层浓墨般,而后飞溅的到处都是。
“不好!”蓝眼睛中的头目瞪大了血红的瞳孔!“失算!失算呐!”而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则因惊惧而爆出眼眶,随后便停止了呼吸。
同一时间,熊熊烈火瞬间将长满荒草的村庄化为灰烬,不留任何死亡的哀嚎。
凌晨两点。
“快出去,出去!”厕所窗口,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正死命地想往窗户里钻,眼灵则又捶又打把女孩往外推,并用全身的力气往下压着窗玻璃。只听扑通一声,女孩掉到了铁轨上,五根手指齐刷刷地落在厕所里,有的甚至蹦到眼灵的脸上,眼灵拉开厕所门便向外跑了出去。
而掉到铁轨上的女孩正是彤彤,却在疾驰而来的火车碾压下散成一朵殷红。
十一~十三号车厢和十号车厢一样人满为患,只是不同在这三个车厢的厕所曾经都以不明原因分别困死了一个人,因为阴气的集聚,十四号车厢便很难有乘客待下去,但厕所却可以打开,而这能够打开的厕所便是通向地狱的入口。就在眼灵被困的十二号车厢灯熄之后,同一时间走出一个黑影,迅速附在眼灵身上,一切又复归正常,但当眼灵走到十一号车厢厕所的时候,厕所门再次大开,源源不断的头发从厕所里涌出,同时大开的十三号车厢亦涌来铺天盖地的发丝。
黒寂,死一般的黒寂,眼灵只觉即将窒息的恐惧,便在最后一刻浇下装在矿泉水瓶里的汽油,并迅速点着了打火机。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疑问,请在文本内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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