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从厦门回来，家里人给我接风，席间，母亲说：“你还记得杨晓刚吗？他中秋节那天死了，听说得的肝癌。”我吃了一惊。这不是我儿时的小伙伴吗？我们大约有几十年没见面了，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快把他淡忘了。现在母亲一提起他的名字，仿佛玩具箱里那个布满灰尘的布偶，被我拍去尘土，显出了他的模样。
他的乳名叫小刚，因为营养不良，从小就长得很瘦弱，后背微微有些佝偻，一双细长的眼睛，嘴角常挂着微笑。他的父母和我父母都是同事，并且在一个学校任教。那时候我们都住平房，两家离得很近，所以他就经常和我们在一起玩。他的学习并不好，可以说是很差。也不爱到外面和小朋友嬉戏、打闹，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电视。
他的记性非常好，别看他成绩不好，但只要是看过的电视和小人书，他都能记住。他很爱讲故事，每次到我家来，都缠着我哥哥，给他讲刚刚看过的动画片，或者连续剧，一讲就是大半天，我也常常被他绘声绘色的表情和动作吸引，听上好半天。他自己也会讲得忘记了时间，常常要等他妈妈找上门来喊他回家吃饭，他才恋恋不舍地从床边站起，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头补充者刚才落掉的情节，一直到胡同拐角，才冲我哥挥挥手，最后大声喊道：“明天下午你在家不？到时等着我啊……”
他还酷爱吃奶油，赶上我家有人过生日，吃蛋糕，他就会站在那里安静看着，给他蛋糕他也不吃，眼睛就盯着奶油。我母亲把奶油刮下来，盛到碗里，给他一把勺子，他就用勺子挖着大口大口吃起来，最后还把勺子舔的油光水滑。偶尔吃不完时，我母亲就让他把碗端回家，用他的话说“拿奶油和面蒸馒头可好吃啦！”
那时候他几乎每天都到我家来找我哥哥玩，大部分时间是讲故事，除了讲故事的时候，他的眼里熠熠发光外，一提到学习，脑子里的弦就断了。所以小学毕业后，他就没再上学，他家也搬到几公里之外的楼房去了，我们再也没见过他。
几年前，我哥哥偶然在路上碰见他，跟他聊了几句。他已经结婚了，但还是那么瘦弱，背显得更驼了，头发也白了不少。哥哥谈起小时候他曾讲的故事，他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说他现在早已经不会讲故事了，天天到工地上推小车运水泥、砖头，哪里还有闲情讲故事。他和老婆一直也没有孩子，原因不详，我哥哥也没好意思再问。
“哎，小刚这辈子可受了不少苦，没想到才40出头就得了这种病，不知他父母怎样伤心呢！”妈妈叹了口气，在我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吃过饭，我走到阳台，天空那轮圆月依旧那么明亮，仿佛他那双熠熠发光的眼睛。
他死去的时候一定很安详吧！我想道。但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能记起小时候的快乐。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会把那些精彩的故事继续讲下去，那里，一定会有更精彩的人生在等着他……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