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虎

作者: 朱小野 | 来源:发表于2022-06-24 22:01 被阅读0次

作者:佩内洛普·莱弗里

----------------以下摘录-------------------

我的开始;万物的开始。从泥土到星辰。

为了打败戈登而去看一条精细的侏罗纪泥石缝,我准备用我那簇新的锤子砸碎一亿五千年,而且,如果必要的话,乐意在1920年从查矛斯海滩蓝里亚斯层的峭壁上摔下来,断手断脚也在所不惜。

时光会转瞬即逝,我们的人生会一天天地消失无遗,就算时间可以发明出来,也显得较为虚无不实。可以说,虚构似乎比现实更持久。

信仰是相对的。我们与现实的联系总是脆弱的。我不知道是通过何种魔法图像就出现在了我的电视屏幕上,也不知道一块晶体芯片如何具有无限的储量。我只是简简单单地接受。

历史当然充斥着像母亲这样置身事外的人。

他们总是忙于无聊的琐事,比如饥饿、口渴、潮汐、保持轮船航向、争吵、水湿了脚,他们关系一切,却唯独不管命运。

恰是如此。语言的力量何其强大。能记载转瞬即逝之事,能给梦境以形式,能赋予闪耀的阳光以永恒。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湿腐朽又相对时髦的概念——你历来缺乏历史敏感性。

就像这头倒霉的20世纪的猪,克劳迪娅说,为了旅游业和美国民族遗产而被迫生活在17世纪的环境中。

今天语言弃我而去。意见普普通通的熟悉的家具——一个简单的物件我都叫不出它的名字。

这个难以捉摸的外来小家伙,被禁锢在无涉是非、尚未使用文字的状态中,不知过去或未来,自由自在,蒙天恩眷顾。

他笑了,笑容充溢着信任和性欲。她觉得自己既哀怨又欲火中烧。

只有像我这样武断、固执己见的家伙才会争辩说。这世界还有某些神圣之处的。当我们把一切都缩减简化为娱乐的时候,我们才会发现那绝对不是开玩笑。

我能给丽莎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母爱和关心,而是我的心思和精力。即使她未从我身上遗传这些,我也很乐意教她该如何思考与行动。

丽莎失却了年幼时的那份灵性,泯然众人矣。她让我觉得无趣。而我也感受到了她的责难,我这一辈子招惹了各种责难。通常,我坦然处之,偶尔我甚是开心。但是一个孩子的责难还是莫名地让我不安。

我只是一味地看着你,知道我的知道,知道你的不知。

一座形状像十字架的建筑,不做居住也非做防御之用。我将把这座建筑复制一千,复制一万,复制十万。

仅仅因为我敢特立独行,而非安于他们的学术俸禄带来的舒适保险政策。

可是,容貌日益硬朗、身体日渐柔软、往昔的时光和未来的岁月旗鼓相当。

“我怎么能仅仅因为觉得自己父亲不称职就如此任性妄为,就要将和你祖祖辈辈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呢?

如果我得承担起整个俄罗斯的话,那么你可能就得背负世世代代多赛特郡迟钝农民的十字架。

当然,关键在于我读过。他带来的一切都装在我的头脑里呢,而不在他的脑袋里。这难道不有趣吗?时光和宇宙都散布在我们的脑海里。我们就是这个世界沉睡的历史。

贾斯伯全无秉性教养,只因贾斯伯极端以自我为中心,而但凡利己主义者都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可以自行繁殖遗传,无所亏欠,无所归因,自我成就。

我已随本世纪一同老去。于我于它,都已余日无多。

战争已不是经历而是认知。

过去是建立在某些无可辩驳的基本事实之上的。人生也是如此;有其内核,有其中心。

也没有合适呢么实实在在的得与失。在这场战争中,为了一处几乎探测不到的山脊或是一个地图定位,你得浴血奋战。在这场战争中,原本空旷无物的沙漠突然涌现出成千上万号人,而那战场依旧空空荡荡。他把那沙漠视为棋盘,交战双方在一格格调兵遣将。

此时,月亮虎几乎已经燃尽;它那绿色的螺旋对应着托盘上灰色的螺旋灰烬。百叶窗光斑陆离;世界又转了一圈。

我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字——就像谢波德酒店阳台上的那名军械官,被永远束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

尼罗河葱郁的植物边界突兀地中断,你可以从田野一步就跨入沙漠;

目不识丁的农民,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他们住在棚屋里,这些棚屋位于高耸的寺庙之间,这些寺庙刻有三千年前扑朔迷离的神话。这个地方既没有年表,也毫无逻辑。

人生在世,就是日复一日地过日子。

死亡是不宜直说的,人们往往委婉地回避它,会轻描淡写地提及。

”天赋使然“克劳迪娅干净利落地答道。

仗是由孩子来打的。由他们恶魔般的疯长辈酝酿,却由孩子来打。

送礼物是件满足占有欲的事情,你明白吗?这是掌控他人的一种方法。将自己植入他们的生活中。

这叫毒戒,店主说。是送给你的情敌的。

”有些时候,这座城市让我觉得比沙漠还要荒僻。“

他一向乐于冒险;我喜欢他勇于挑战。

这里已经在建造方石建筑,用已知的最华丽的文字记载自己,信奉史上最具想象力、最难以捉摸、最反常的宗教。

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孟菲斯市民的生活痕迹,而他们的死亡遗迹倒有很多。金字塔、古埃及墓室、坟墓、石棺、葬礼纪念碑零零落落地散落在这片土地上——一个痴迷死亡的名族。他们所有的信仰都以逃离灭绝为中心。当然,并非只有他们如此,只是他们的解决之道更具创造性而已。人会死,肉身会分解。然而,死亡不可容忍。于是,你别具匠心地提议,假如肉身能得以实际或象征性地保存下来,假如把它隐藏起来并提供日常生活必需品,那么死亡就不会发生。某样东西——灵魂、护卫灵、记忆,无论你称呼它为什么——就会永远存留。你给这影子躯体提供它在现世的物质生活中曾经拥有的一切:家具、首饰、仆从、食物和水,它就会时常从它居住的永恒之地来为自己的躯壳获取给养。

危机,有的;惊慌,可没。

然而,在1942年初那平平静静的几个月里,战争似乎已呈固态——一种虽不会致命取回阻碍任何进步的慢性病。

如果这就是胜利,那么又何必当初。

但这些克劳迪娅和戈登都已不复存在;他们都已被消灭,正如那张熟悉的脸已被抹去,另一张脸被替代一样。她既迷醉又惊慌。

我窥探戈登话语中的空白,而他呢,我猜想,在聆听我的话语中蕴含的沉默。

那样的时光虽然已逝,但它永远定格,制约着我们如今的相处方式。

它似乎是历史幻想的一种现实表现形式。

我听着肥头大耳、洋洋自得的男男女女设计未来和篡改历史,我就义愤填膺。现在,我会讥讽地一笑。而当时,年轻——嗯,相对比较年轻——我想用他们自己的蓝图、统计数字和评价来回击他们。那城堡,本身就像一部电影一样虚假,似乎在嘲弄自己的过去,就像客厅天花板上的小天使和荡妇一样轻浮。

他们还以为西班牙人是刀枪不入的、永生的,所以为了助长这一信念,西班牙人在夜间悄悄地埋葬战死的同胞。

他身上有委内瑞拉血统,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性欲和不可思议的愚蠢。

她无法相信自己参与了这场昂贵的伪装扮演游戏。她既感到好笑又觉得作呕。她想起那些可怜的真正的墨西哥人和西班牙人,他们提供了故事素材,却被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人分了羹。

克劳迪娅欢欣地意识到,坐在这里的是一个在时间中随波逐流的人——一个历史文盲。

难怪导演们都觉得他是个圆通的演员,非常可塑。一个人,没受制约就不会有成见。

他是个毫无好奇心的人。三天来,她几乎没有听到他向任何人问过一个个人问题。看来,这种孤立褊狭与其说是自负,倒不如说是常年受到他人强烈关注自己的一言一行所带来的弊端。

“是什么促使你开始从事这件事——写你的书的?”“无知。自负。狂妄。当然,还有命运。战争期间我曾是一名战地记者。那经历让我不再想做有关当下的报道。”

克劳迪娅躺在床上,看着他,她觉得,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近;越熟悉,就越疏离。

那是好多年以前了,那时只有他们两个人,那时他们都害未注意到周围世界的存在。

某种程度上,我的身体造就了我的人生。一个漂亮女子的一生与平凡女子的一生是截然不同的。我的头发、我的眼睛、我的嘴巴的形状、胸部和大腿的轮廓都功不可没。大脑可能是独立的,人格却不是;八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人们认为我很漂亮——从那一刻起,我的人生之路便确立了。聪颖使我成了某种人,而才貌兼备将我打造成另一种人。这是自我评价,而不是沾沾自喜。

我认为命运是自己开创的。

匈牙利那残酷的犬儒主义粉墨登场。。匈牙利仿佛不是另一个地方,而是另一个时代,恍惚不可及啊。

可怜的人儿,泥石历史为之全力以赴的人啊。你确确实实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此时此刻,“自由意志”这四个字听上去是多么空洞。

他可以去任何他想要去的学校;整个西方世界都想为苏联坦克开进布达佩斯做点补偿。

我目睹了拉兹洛的突变。我看着他从迷惘的男孩变成性情无常的成年男子。说实话,一直以来,我都吃不准拉兹洛的阴晴不定在多大程度上归咎于他的经历,又在多大程度上归因于他的脾性。

我们都在扮演着铰链的角色——与他人偶然地联系起来。

拉兹洛任凭自己的灵魂像他的衬衫下摆一样飘悠,戈登觉得这点与他格格不入。他并不反对张扬自我,但更喜欢将灵魂妥妥藏匿起来,不使它们显山露水,而是各居其所。

他的实用主义一直是我悲观主义的一剂解药。

我对戈登了如指掌,正如我对自己了然于胸,这份了解既严酷又宽容。

他总是带着一瓶香槟来,或者告诉我他要自杀。我不禁对这些反应心生敬意:它们似乎是对生活恰如其分的承诺。

“我们可是在庆祝我虚度了的七十岁的年华呢!来,说点什么让我高兴高兴吧!”

恐惧。总是在战前而不是战时最恐惧。对恐惧的恐惧。

他时,他地,他人,C,总是C。

当然,据说上帝站在我们这边。

也许,着两种景象中间相隔了好几天,但此刻它们重叠在一起,仿佛相互补充,诉说着生命的潜能、生命的内涵,以及死亡完全缺席的方式。

我记下了这点——詹宁斯,我自己的灵与肉的决斗——因为将来有一天我还会细细思量这件事。

这一系列平淡无奇的时间说明——或旨在说明——这场战争的起因、演变以及影响。你的经历——未经添油加醋——似乎与上诉几点没有任何关系。它处于不同的层面。我无法分析解剖,得出结论。组织论证。

我只能姿肆地解释这一需要:我的个人史和世界史。因为,假如我不是这一切的一部分,我就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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