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菜园子

    父亲是个喜欢种花草果蔬的人。在山西的乡村，若干年前，靠主食填饱肚子。家家户户种大量的土豆、玉米、谷子、高粱、豇豆等等，这些都是我们的食物，用以延续生命。我的父亲会在房前屋后种一些好看花或者嫁接一些好吃的水果树。这是大多数不能理解的，我甚至觉得在那个小山村里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他，包括我的母亲。毕竟对于经历过真正饥饿的人说，吃饱的幸福感永远高于赏花的愉悦。

      父亲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菜园子是他用所有的积蓄在城郊买了一个院子。院子很大，他修整了一块做菜园子。从此，这就是父亲的乐园。

      春寒料峭，父亲就开始审视他的菜园子，也许又在盘算着种些什么好呢？他或蹲着或坐着小板凳，抽着烟，看着积雪消融，盼着土地解冻。待地里的杂草冒头的时候，父亲开始翻地，一镢头一镢头地刨，铁锨翻一遍，再用耙子耙成一畦一畦的，把土地整得平平的，耙高的垄也是直直的。有时候，我觉得父亲是在土地给学生画长方形。那么认真，那么专注，那么精神百倍。

    有几年，父亲自己育苗，后来说不如买的粗壮。苗栽种好后，父亲就更忙碌了。从早到晚都在观察他的小苗，浇水、施肥、上架、甚至捉虫……偶尔回老家两天，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还会特意打电话嘱托要给菜浇水，或者询问他的菜长得怎么样了。这种过份的关切，偶尔也让母亲不满“人也没这么关心过，xia  shen  xian  yan。”

    父亲的菜园里，不仅种蔬菜，还有一株芍药，一棵樱桃树。芍药每年开得特别好，父亲也会发朋友圈炫耀一下，只是樱桃一直没有挂果，虽然枝繁叶茂。父亲说，明年嫁接别的品种，他已然是下定了决心改良。

    待到黄瓜上架，玉米抽穗，茄子开出紫色的花，豆角攀爬时，是父亲最忙碌的时候。在这段时间，每每打电话，父亲就在菜园子里。不是给西红柿剪侧枝，就是扎布条帮助爬架，或者给辣椒去低叶。锄草、浇水、施肥又是一遍接着一遍。无数次，我看到父亲蹲在地上，凝视着菜园子发呆……他在期盼着这些蔬果快快长大？可像几十年前凝视着我们一样？有时候，我看到那张黝黑而消瘦的脸舒展了，似乎有一丝丝笑意。我对母亲说：“我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看着菜园子，还笑了！”母亲说：“你爹经常这样，老憨了！”母亲说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泪忍不住落下来。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流泪。

    蔬菜的采摘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父亲会打包起来，给亲人们打电话，呼叫他们来拿菜，那种收获的喜悦洋溢在父亲的脸上。有时候，父亲还会乘坐免费的公交去送。当亲人门夸赞黄瓜的清脆可口，西红柿沙甜，玉米软糯香甜……都吃出了小时候的蔬菜味道。父亲会乐得合不拢嘴，那种成就感会伴随着父亲度过炎热的夏天和丰收的秋天。即使到了深秋，父亲的菜园里还会有一个秘密基地——蔬菜小棚。上面除了茅草，还有破棉被，里面还有鲜活的香菜在努力活着，我想这大约就是双向奔赴吧！

  寒冬里，父亲的菜园子光秃秃的，只有樱桃树在寒风里摇摆。父亲会把生活用水倒在菜地里，积雪堆在菜地里，他们都在期待春天，迎接新的生命，绽放生命的活力！

    “草莓熟了！小西红柿也可以吃了！苤蓝栽好了，玉米可以啃着吃了……”父亲絮叨着，仿佛在说，孩子们，家里备好了一切，等你们回来！我知道此时此刻，父亲又蹲在菜园子旁，欣赏着翠绿的黄瓜、鲜红的西红柿、紫色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