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十二点,阴沉沉的黑夜,万籁俱静。
“铛……铛……铛……铛……”忽然,一阵沉闷悠远的自鸣钟钟声,在这栋偏离市区的三层楼房一角,传了出来,整整敲了12下。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钟声,这栋没有小孩子的屋子里传出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这瘆人的嚎哭声,在这栋只睡了三个人的屋子里回旋……
林如海被这声音吓的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听着一楼客厅里传来的声音。
这自鸣钟有多久没有敲过了?印象中,自从十年前,父亲佯装上班,实为离家出走以后,这钟就停摆了。
屋外漆黑一片,连半点星光都没有。林如海摸索着,打开了灯。温暖的黄色灯光让他感觉安全了一点,他定了定神,仔细辨别孩子哭叫的声音,是不是外面传来的?可这声音一会儿从东面发出,一会儿从西面传来,飘忽不定。
空荡的屋子里,回荡着自鸣钟一声声,一阵阵阴郁的钟声,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这时,林如海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听似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上爬动的声音。他浑身汗毛竖起,心头一颤,脸色煞白。
“谁?”壮着胆子,他大喝一声,躲在房间门后,有点不敢踏出这个房门。
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男人,再有就是怀孕的老婆,和年逾六十的妈妈。林如海摸出房间柜子里的棒球棍,深呼吸了一口,冲出了房间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这座父亲曾经珍爱无比的,据说是祖父留下来的自鸣钟打完了12个钟响,心满意足地停止了。它的指针开始重新走动起来。在这个幽暗的房间里,空寂地发出悄声行走的声音。
忽然,一阵凄厉的啼哭声在林如海的耳边响起,一个黑影向他扑来!这啼哭声,天啊,是母亲陈宝珠自从父亲走了以后,养的一只浑身漆黑,只有两颗眼珠子是绿色的猫,发出的叫春声音!
林如海被这只黑猫吓的魂灵出窍,差点心脏骤停。算算这只猫,已经有十岁了啊!她都有好几年没有发春过了,大家都以为它已经老的就等着进棺材了,可今晚怎么跟着这个已经不打鸣十年的自鸣钟,一起叫唤起来?
林如海抓住这只黑猫,狠狠地把它扔在一边。这时,他看到地上蜷缩着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人身上穿的衣服⋯⋯林如海浑身一哆嗦,全身血液往头上涌。这不是他的母亲吗?穿着一件白色棉布睡衣,头发花白的老母亲!
林如海吓得不由自主把手中的棒球棍扔掉,蹲下来,把母亲翻过来。
这时,客厅的灯亮了,是妻子美惠,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睡衣,蓬着乱发,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还有地上躺着的母亲。
陈宝珠,默不作声地躺在地上,她口歪鼻斜,嘴角流涎 。
林如海看到这情景,第一反应就是母亲莫不是中风了吧。他两手发颤地抱起毫无知觉的母亲,强装镇定地对美惠说:“打车,去医院。”
临走前,林如海看到那只黑猫,蹲在重新走动的自鸣钟边上,幽怨的绿眼珠,仿佛两团飘忽的磷火,直勾勾地看着主人。
2
医生说,幸好送的及时,陈宝珠还能保有正常的脑部活动能力;但是,身子是瘫痪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并且丧失了说话能力。
林如海看着病榻上的母亲,悲从心来。她实在是一个很命苦的女人。
十年前的春天,他的父亲,那个艺术鉴定师,拎着一只公文包,和往常一样去上班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就在家里,单位里,和警局为了找他而闹的人翻马仰的时候,他写了一封信来,说:人生没有意义,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抹杀了他存在的激情,所以他走了,他要去追寻自我。另外,他父亲在信件里说,家里一切的收藏品都留给妻子和儿子,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补偿。
在后来的日子里,林如海每每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冷哼一声:亏的这个没有良心的父亲,居然还记得“责任”俩字。不过他们母子俩,也确实靠这些东西,在以后的日子里过的衣食无忧。
可是,母亲是深深爱着父亲的。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虽然她从不在孩子面前提起父亲这个人。但是,自从父亲走以后,母亲每天都要擦拭那个自鸣钟:因为那个自鸣钟曾经是父亲的最爱。还有,从不浪漫的母亲,居然在父亲出走后,在种满蔬菜的院子里,辟出一个地方,种上了满满的玫瑰花!
因为,父亲最爱玫瑰花!
这时,林如海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黑猫那双幽绿的眼睛,蹲在自鸣钟下,在暗夜中冷漠地看着他抱起陈宝珠,异常的阴冷。都说浑身漆黑,不带一丝杂毛的猫,是属阴的,通灵。
那么,那座在沉寂十年之久,忽然打鸣的自鸣钟,是被黑猫唤醒的吗?
出院后,陈宝珠睡在一楼靠着院子的房间里。一天早晨,林如海在喂完她食物后,他看到母亲的眼睛望着窗外,满是焦灼神色。
他顺着母亲的眼神往外望去,是美惠,大着肚子,正在拔除玫瑰花……“哦,美惠觉得这块地方种玫瑰花太浪费了,而且院子里的蔬菜种的太密集了,她打算迁移一部分到个花坛上。”林如海给母亲解释道。
母亲的眼睛死死看着他,布满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那些玫瑰花。但是,妈妈,毕竟爸爸也走了这样久了,没有必要再留恋他了。”林如海淡淡地说。他从不允许自己回忆这个男人。
陈宝珠抓着床沿的手关节,泛出了白。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滚下了一滴泪。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布满的愤怒神色,让林如海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妈妈,这,你看,美惠大着肚子,你也身体不好,我这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啊。医生说要多吃新鲜蔬菜啊……爸爸,就当他死了吧……”林如海嚅动着双唇,语无伦次地说。
他不敢再看母亲那双悲伤的,愤怒的眼睛,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宝珠狠狠吐出了美惠喂到她嘴里的蔬菜,“这,不就是因为拔了玫瑰花吗?至于这样对她吗?”美惠看着吐出的那一口完全不肯嚼食的菜,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后来,陈宝珠拒绝吃一切的蔬菜,作为无声的抗议。
3
那台自鸣钟,第二次响起时,依旧是在午夜十二点。
是夜,所有人都沉沉入睡。
“铛……铛……铛……”诡异的钟声敲响时,林如海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从床上跳了起来。
“如海,如海……”这时,他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气若游丝地叫他名字。他奔到美惠房间,惊恐地发现美惠的身下一大摊血!
美惠脸色煞白,她勉力支撑着自己,看到林如海进来后,眼睛闭上了。
后来,医生说,孩子是流产了;大人,因为送治不及时,大出血,也去世了。
一下子,林如海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他不懂,好端端的,美惠怎么会流产,怎么会死去;他更不懂,为什么医生在告诉他这些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是古怪的!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美惠和孩子,是死于中毒。
4
“警察,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在警局,面对警察的盘问,林如海双手抱着头,嘶哑着嗓子,语无伦次地说。
“我老婆孩子死了,我妈瘫痪了,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啊。这个屋子就我们三个人啊,没有第四个人啊……”说到这里,林如海的脸色灰白了下来。
盘问他的马警官,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的迟疑。
“你有什么隐瞒的吗?”马警官问道。
“钟!猫!这不祥之物!一定是有鬼!”林如海忽然大叫起来,“你们去捉鬼!这栋房子里闹鬼!”
马警官看着林如海瞪红了眼,满脸惊恐不安地大叫着,其声音之大,几近癫狂。
“林如海,请你镇定一点!有什么,你好好说!”马警官面无表情地说。从事刑警十多年,什么样的怪事他都见过。
也许是马警官的镇定感染了林如海,他慢慢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一五一十地讲起了两次钟声响起后,这栋屋子发生的事情。
最后,林如海总结道:“一定是这栋屋子闹鬼了。不然,为什么钟一响,屋子里就出事?!”
“难道说,美惠的中毒死亡,也是钟,或者猫下的毒吗?”马警官认真地反问道。
林如海沉默了。他没有办法解释这个问题。因为他和陈宝珠,还有美惠,吃的是一样的东西。
“那么,2004年5月10日,即你父亲林新文出走那天的情景,你能再描述一遍吗?”马警官在调查这桩中毒案件时,他注意到这件离奇的失踪案。
林如海紧紧闭上了嘴巴。他不想去回忆这个狠心抛下当时年仅15岁的自己,和母亲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的离去,害得他母亲差点自杀;要不是那天下午放学早,瘦弱的他使劲全身力气将上吊自杀的母亲救了下来,他就成为一个孤儿了!
他永远都记得,陈宝珠那天,抱着这个未成年的儿子,伤心欲绝地说,他不要她了,她觉得自己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具体的情形,”林如海干涩地舔了下嘴唇,说,“关于那次的事情,当时的警察应该有记录,现在事情过去了十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那后来有过任何的联系吗?”马警官问。
“后来他寄回来过一封信。”林如海淡淡地说,“信在我母亲房间的抽屉里,那里有个铁盒子,里面还装了我父亲从前出差时,给家里写过的几封信。”他加了一句。
“是这一封信对吗?”马警官取出一封信,给他指认。
“看来你们警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还要问我做什么?”林如海讥讽地说。
马警官仿若未闻林如海的话,他望着记录的笔供,陷入了沉思。凭着直觉,他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投毒案,因为最后化验科提供的数据表明,美惠之所以流产,是因为长期服用慢性毒药,这些剂量本不致死,但因为孕妇的特殊体质,才会导致孩子流产,大人身亡。而这封信,倒是很值得玩味:因为经过笔迹专家鉴定,和林新文从前写给家里的信的笔迹一致,所以应该是本人发出的无疑。
也就是说,林新文确实是活着离开了这个家庭。
5
陈宝珠中风后遗症之一,便是现在完全说不出话了。她目睹了家庭的变故,麻木的表情无法表达内心的情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泪洗面。
于是,在马警官登门来再次做调查的时候,他看得出陈宝珠有什么要给他说,但是又苦于无法表达。
陈宝珠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马警官,复又转向院子,一动不动,眼神充满绝望。马警官狐疑的看着院子,这个院子种满了蔬菜,仅此而已。
难道问题出在这个院子里?
他站起身来,在院子里重新走了一遍。院子里种植的都是寻常蔬菜,看得出主人曾经很用心的在照看这片菜园,只是现在家庭突遭巨变,已经荒芜了很多。
“这片菜园以前一直都种植这些吗?”马警官问陪伴在一边的林如海。
“嗯,是的。”林如海平淡地说。
“那这菜园都是你母亲照看的?”马警官问。
“最早是我母亲,后来她中风以后,就是美惠照顾了。”林如海说。
“你们平日里的蔬菜吃的都是这里的吗?”马警官沉思了一会,又问。
“是的,我们不买菜市场的,因为怕菜市场的蔬菜农药太多,对孩子不好。”林如海据实回答道。
听到林如海的这个回答,马警官愣了一下。这时,他心里隐隐产生了个怀疑。
下一天,马警官带了几个人,来到菜园子里,兜底翻,甚至还拿了一个仪器,对着地下进行测试。很快,从地下翻出了一件东西让众人瞬间如遭雷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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