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与心

这是梅洛庞蒂的眼睛。这是塞尚的眼睛。这里是法国巴黎。这里是塞尚的故乡圣维克多山。山上，红色的泥土，山上，带状的岩石，一块块，剥落了。心，穿越它，母亲一般的圣维克多山，父亲一般的圣维克多山。一片的山河，上下合一，在塞尚的画笔下流淌。棕红色的石头，披上野草，披上日光，披上月光，泛出圣维克多山的自己的颜色，轻盈地，沉重地，以大地之手伸出巨大的天空。而此时的梵高，正背负着圣经，在土地上行走。灼热的土地，分崩离晰的土地，吃土豆了，梵高一人独坐在咖啡馆，微弱的灯下，眼与心，那双双忧郁的眼睛，盯着盘里面的土豆，一颗又一颗巨大的土豆，吃下去吧，喂饱肚子吧！而米勒正背对着太阳。麦地上的太阳。麦子的时候，故乡正在下沉。或是米勒的拾穗者。那些美好的田园，一株树上的黄昏，前面的巴比松小村庄，或是穿越整个荷兰的梵高，更近的，是毕加索的亚维农少女，是达利的永恒的时间。是的，这一切，从眼与心冒出来。梅洛庞蒂手支着哲学，一双黑眼睛，伸进去，伸过来，在圣维克多山，在塞尚的静物画里，在透纳的风景画里，在印象日出，那从大海上升起的太阳，波光粼粼，气势万千，跳出大海，以一片雄倔的力量挣脱大地的桎梏，纷纷抖落大海之水，在眼与心之间，拉出眼睛，穿越大地，在梅洛庞蒂的哲学里飞翔，飞出灰暗的穹顶，向着宇宙进发。而梅洛庞蒂，在知觉之中感知，在圣维克多山上扎下来，望着塞尚。塞尚背着画夹子，坐在树下，展开画布，架在地上，开始描画圣维克多山。这属于塞尚故乡的山啊！正是这样，梅洛庞蒂的眼与心正在发出光芒，一道道伟大的光芒，照彻整个圣维克多山，塞尚正在醒来，徒步行走的梵高正在醒来，他们正投注着一双黑眼睛，投向心灵。欧洲的大地正在醒来，眼与心正在醒来，哲学的历史正在醒来，一切艺术家正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