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野生草本植物,大多数人会想到其落脚地点,比如沟渠,堤堰,崖底,坡间,垄下等等,怎么着也少不了泥土,雨水和光照嘛。戈壁沙漠地带为啥植物稀缺,水太少了呗。
但有一种野草却偏有一种蝎虎劲儿,拗着,愣不着土沃水丰的地界来,而是选择了厦坡的瓦缝,立足,扎根,散枝乃至开花,真是有些邪门儿。颇似一种看上去也人模狗样儿的男人,阴地里却干一种“水路不走走旱路”的龌龊勾当,令人鄙弃之余,还有点不解。 那就是厦花。
“厦花”是敝乡(山西晋南)的叫法,广泛一点的名字谓 塔花或瓦松,也叫不死鸟,昨叶荷草(《唐本草》),屋上无根草(《经验良方》),向天草(《庚辛玉册》),瓦花(《摘元方》),石莲花、厝莲(《福建民间草药》),干滴落(《东北药植志》),猫头草、瓦塔(《河北药材》),天蓬草(《中药材手册》),瓦霜、瓦葱(《四川中药志》),酸塔、塔松、兔子拐杖、干吊鳖、石塔花、狼爪子、酸溜溜(《辽宁经济植物志》),瓦宝塔、瓦莲花、岩松、屋松、岩笋、瓦玉(《浙江民间常用草药》)等等。 看得出来,这“草根”受到的关注还不少,名字多嘛。似乎多为药用,不过究竟药性如何,那就难说了。十有八九是看上了其奇异怪诞的生长习性吧,奇人奇事,奇习奇能嘛。比如宋徽宗赵佶敕撰的《圣济总录》里载有一剂“染乌髭发”方:“干瓦松一斤半,生麻油二斤,同煎令焦,为末。另以生麻油浸涂,甚妙。”所谓“染乌髭发”就是生发乌发,让秃子绝地生根,让白发者复黑,可药理何在?甭问,其逻辑是:瓦松既然能在干燥贫瘠的厦坡里生长,那复生你的头发自然也不在话下;麻油来自于麻,麻生田野,密密匝匝,不就是土地爷的头发嘛——纯粹是主观妄想在作怪。就像诊治鲁迅他爸的水肿,名医陈连河(影射的是晚清名医何廉臣)开出“用打破的旧鼓皮做成”的“败鼓皮丸”,其“药理”是鼓皮之破既可泄鼓气,那人肚腹里的胀气亦自然可泄。 中医圣典《本草纲目》中的一些惊世药方,比如“蝙蝠屎可治眼疾(《本草纲目》兽部)”,“原理”是蝙蝠既可夜视,目力自然好,而蝙蝠不好逮,那就其粪便吧。“缚猪绳烧灰,水服,主治小儿惊啼,发歇不定”,很明显,“缚猪绳”者,取“缚”之意,小儿命弱,容易被各类鬼怪摄拿,故须缚住,方不致被索命而去。还有一则是“子死腹中,以夫尿二升,令饮之,即下”,思路大概是:既然是你丁丁里的液体作的孽,那血债还须血来还,那还是靠它来消解吧。
哈,拐题了,还是赶快回到“瓦松”上来吧。瓦松在在温度高、空气湿度大的环境下,生长迅速,朝向地面一侧常密生白色气生根,遇到土壤能很快插入土中,不断增粗,成为吸收根。叶片肥厚而多汁,灰绿色、三角形,交错对生于茎上。植株幼小时叶片较平展,长大后叶片容易弯曲翻卷,叶背面有不规则鱼鳞状紫色斑纹,叶缘锯齿较深,遇到干旱或不利于环境,锯齿中间靠近叶背一侧,能很快生出具有2~4片真叶的幼苗。排列整齐有序,轻触即落,遇到土壤很快生出白色须根,成为新的个体,这是它最基本的繁殖方式。 也就是说,光秃秃的房顶仿佛一片砾石似的,实际并非,瓦房参差,很容易积累尘埃,久之则为土壤。青瓦看上去很干干巴巴,实际很能吸水,这就是瓦松能够生长于斯的先决条件。 瓦松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多是寄居高位的象征。唐代诗人李晔《尚书都堂瓦松》咏瓦松: “华省秘仙踪,高堂露瓦松。叶因春后长,花为雨来浓。影混鸳鸯色,光含翡翠容。天然斯所寄,地势太无从。接栋临双阙,连甍近九重。宁知深涧底,霜雪岁兼封”。寄托自己想依托权威寄居高位处庙堂之上的想法。而郑谷《菊》却云: “王孙莫把比蓬蒿,九日枝枝近鬓毛。露湿秋香满池岸,由来不羡瓦松高”对瓦松表示出不屑不羡。这种不接地气的劳什子,老子还不稀罕呢。
在敝乡,瓦松开花,通常系不吉的象征。瓦松通常生长在老房子上,你想老屋破檐,主人的境况能好到哪里去吗?瓦松多的话,房子基本都漏水,故而有“厦花开,祸殃来”谚语。犹记少年之时,常被父亲催促上到房顶扫房,目的就是防止尘埃积攒,长出厦花来,。而现在,老宅的老房子已经多年没人居住了,厦花爱长就长去吧。本就穷人一枚,既有祸殃,可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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