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年纪还小,大概只有五六岁,却显露出了嗜赌的天性,而现在呢,不打扑克,不会麻将,偶尔买张彩票,以做慈善的名义做一下一夜暴富的梦。麻将、划拳、推杯换盏都不感兴趣,朋友围做一桌满脸涨红的吆五喝六,过五关斩六将时,我只能手持茶杯,独坐一角傻呵呵的看着他们的乐子,久而久之,他们知我懂我,亦不以感情的轻重名义逼迫我喝酒,而我是最讨厌在酒桌上以感情的轻重逼迫喝酒的人,对于此类人,一巴掌拍桌上,宁可不交。
扑克呢,简单易学,也会几种打法,只是深知自己脑子反应慢,一手牌不知道如何支派组合,总是别人都走完了,我的牌还是攥了一手,故而也懒得去玩。最喜欢的就是炸金花,故作高深的拿着一副坏牌混淆视听,丧气失落的持了一副好牌似要认栽,这是最有意思的“诈”,只是玩的时候都是拿出我攒的一角或一元的硬币,三五个人一分,看谁先输光,结束之后再收起来,自认为这是闲暇时候放下手机最有意思的游戏了,各自打着心理战、表情战,东倒西歪、调侃说笑。
那嗜赌的天性又从何说起呢!出于戏场子,家乡每一年都有五六次的庙会,伴着庙会的就是唱戏,唱的是秦腔,一种传承于西北大地的古老戏种。戏场里少不了卖零食和玩具的小摊贩,拿着父母给的少许零花钱,总要尝试一些新的零食和事物,而我呢,只为新的事物,宁可不吃零食也要“摸奖”,摸奖有两种,一种是自制的转盘,一根油笔芯折弯便是转盘指针,360度无死角的从指针处延长变宽的位置放着一件件吸引人的小物件或是标有中奖金额的纸片,还有一种是四方小格子,上面覆盖着“洋画片”,戳开对应的洋画片,小格子下面也放着各种小玩意,有女孩子发饰,有塑料小玩具,一毛钱或两毛钱一次,戳一下,盼望着出现新奇的东西,戳到新奇东西时我兴奋,戳到女孩子发卡时,我感觉很丢人,又舍不得丢弃,转身就递给旁边的小玩伴。
到了七八岁的时候,那一年戏场子里来了几个外地年轻人,支起帐篷,里面挂了一个大大的闪着彩灯的大转盘,前面放着一排桌子,那是售票处,一张票5毛钱,上面有1~30个数字里面的其中一个,大转盘启动,彩灯停在哪个数字,那相对拿那张数字票的人就中奖了,奖金五元,五角变五元,在那个年代,吸引着很多人,白天那里挤了很多人,晚上也挤了很多人,吆喝着、欢呼着,极其热闹,我个头尚小,挤不上去,但它吸引着我。
一日下午,我和弟弟走向戏场,站在远处张望,弟弟年龄小我两岁,个头更小,脸红扑扑的,走路时紧步跟随着我,邻居都戏称我俩是“大二牛”,形容形影不离的样子。弟弟还不知道那里围着的人在做什么,理解不了别人的欢呼雀跃,我便跟弟弟解释,“交五毛钱,买张数字,比如我们买到了5,彩灯数字停在了5,那我们就中了5块钱了”,弟弟半懂半不懂,我便一遍一遍的解释,然后怂恿弟弟去回家跟妈妈要5毛钱,弟弟回去了之后,我便留在原地等待。过了很长时间,弟弟远远的一个人走过来了,手里攥了皱巴巴的软软的五毛钱,弟弟把钱交给我,我看他的脸更红了,眼角还有泪痕,我便想象弟弟在跟妈妈要钱的时候,妈妈骂了他,他哭闹的要来了五毛钱,弟弟肯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拿着这五毛钱,我看着那远处簇拥着的人群,有点胆怯了,弟弟红着脸说走买票去,我于心不忍,心疼弟弟了,便跟弟弟解释,“有可能不中的,钱就白花了,要不咱们就买拉丝糖吃”,弟弟是很听我的话,我们便走向了戏场里面。
晚上回到家时,妈妈问我们钱买什么了,我们说买拉丝糖吃了,妈妈嗔怪道,自己家商店里那么多糖,你们不吃,去外面买糖吃,家里的糖哪种不拉丝。我和弟弟默默听训。
第二天晚上戏场出演《窦娥冤》,这是小时候最感兴趣的戏曲之一了,再一个就是《黄河阵》。随妈妈去戏场里,黑黑的戏场里人山人海,因为挤在人堆里看不到戏台上,所以妈妈时而抱起我,时而把我放在黑乎乎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喊,看那里着火了,我便让妈妈抱我起来看,只见远处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着火的正是那彩灯大转盘的赌场。
翌日一大早,我便跟弟弟去了那昨晚着火的地方,只见满地狼藉,四处空无一人,情景甚是凄凉,沙石地上散落着烧焦的数字票,我和弟弟捡起来看。
半夜趴起,想象往事甚是有趣,遂提笔写来,至今日午间一时叙事完毕,妈妈让我畅想未来,我却犹如古代史官,总要将旧事提起,一一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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