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苦菜

天黑了，月亮在星星的簇拥下，在宝石蓝的天空，纯净的亮，亮得耀眼，真像穿着白纱裙的仙女，飘在天上。

约摸着村里人都睡了，母亲就带着我向山上进发了，还拿了两个袋子，去拔苦菜。我清楚地记得，我只有五岁，因为太饿，饿得刻骨铭心，所以记忆深刻，现在想来，情景仍然清晰可见。当时还没有包产到户，大家都吃不饱，只要是长在庄稼地里的，包括可食用的所有野菜，都是公共的，谁都不能私自占有。其实，野菜还是被私人占有了，而我的母亲又太善良，总是争取不得，最后索性不争了，而是晚上借着月光带着我去更远的山上去“偷”苦菜。带着我，主要是给母亲就个伴壮个胆，再就是别看我只有五岁，拔苦菜手法极快，走路也快。为什么要用偷呢？因为别村地里的苦菜也是公共的，甚至各村队长会分派队员晚上在山上照夜值班，防止谁会去偷。一般情况下，照夜的人是有时间的，而我和母亲则是错过这个时间，也就是照夜的没去时，我和母亲就已上山了，等照夜的回去了，我和母亲才回来了。

月亮把山照得亮堂堂的，比家里都亮，家里的煤油灯只点一小会就吹熄了，煤油要节省着用。那里有一黑影，仔细一看，是那丛草的影子；那儿又有一黑影，害怕也得走过去，才发现是那棵树与地头交汇成的影子……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影子，到处都是白花花的月光，天地好像浑然为一体。当我害怕时，母亲说“不怕！那是影子！”从此，小小的我练就了一身正气的本领，不怕黑夜也不怕影子。

在这无边的月光里，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向更远的月光里走去。母亲指了一下前面说“就那块地里的苦菜多，我们去那儿。”“哦。”我和母亲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到那块地里，那块地是别村的。一到地里，我的眼睛就亮了，哈哈，也像月亮一样放光，好多好多好大好大的苦菜呀。“别踩庄稼苗苗，好好拔苦菜。”母亲嘱咐我。我像一只小蝴蝶一样在地里飞来飞去，每一株苦菜都在向我招手，好像在说“快来呀，我在这呢。”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两个袋子装满了。母亲把两个袋子摞在一起，用绳子一捆，背在身上，让我走在前面，回家。

天还没亮，趁着别人没起床，我和母亲就在河里洗苦菜，洗完了，母亲就背回家。这时，别人还 没起床。第二天，我的碗里是满满的一碗苦菜，我饿不死了。

后来我常常想，那块地里的苦菜被我“偷”走了，不知别村的队长社员发现没有？ 也许发现了，也装作没发现？也许当天晚上就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长大后，我知道了，照夜的并非是照“偷”野菜的，而是秋天照偷粮食的人或者动物，而我“偷”苦菜是在初夏，夏天是没有照夜的。总之，我一直在心底感谢那天晚上明亮的月光，那晚的明月也永远住进了我的心里。

2018.6.9

“偷”苦菜
“偷”苦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