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生活的城市,人们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恐怕就是扶贫了。要么是扶贫要么是被扶贫。而我,恰好比一部分人稍微多了解一点儿,一路走过来,看过来,也有些微想法,一并记录,权当做纪念。
下班后已是6点,搭村里驻村工作队队员的车进城回家,我暂且叫他小白吧。驻村工作队即城里的部门单位派到村里帮助村民脱贫致富,此政策的初衷应该是凝聚社会力量,汇集各方资源。一路上大家谈起白天的经历,小白说他是村里一名五保户的帮扶人,这名五保户隔三差五的给领导打电话,内容有些啼笑皆非,质问:“别人都来送钱,你们什么时候来?”后来小白自掏腰包给了200块聊表心意,结果两三天后又来电话,声称钱花完了……那一刻我想小白不过是名普通职员,一个月也就4000左右的工资。小白父母都不会如此理所当然吧……与此同时,车上另一名同事一路上都在和一名毕业后待业的贫困户大学生聊天,该大学生恳请同事帮忙解决工作问题,声称他满身力气无处可使,要为了父母先安定下来,他所谓的安定不过是依靠政府谋一个一个月2500块的公益性岗位,同事不过是几天前恰好录了他的信息而已…这时候另一名同事也称她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有贫困户大学生埋怨同事不给他们找工作,同事和我一样,参加工作不到一年。
我想,扶贫工作搞到这般境地,谁需要为此买单?有人讨论扶贫工作中的不公平现象,我以为,扶贫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每一个结果都不是偶然,何为公平?公平不是同情怜悯,也许贫困户因为种种原因,有资源的局限性,这本也无可厚非,我对14岁的初中生都讲,一切资源都是资本,一切资源都是实力,无所谓不公平,如果金字塔底端的人感到公平了,那么金字塔顶端的人就感到不公平了,毕竟,从底端到顶端也是个异常幸苦的过程,所以公平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创造的。
当然,从大局的角度讲,国家属于每一个公民,国家的繁荣富强理所当然应当让每一个公民享有,所以,国家在扶贫这项关乎民生的政策上投入的力度也是前所未有的。那么问题究竟在哪里?很多人质疑,也有不少的人说扶贫扶贫,一辈子都不可能扶起来,也有不少人在知道我接触这项工作后很直白的问我:你们搞的扶贫都是真的吗?贫困户是真的吗?是不是都是关系户呀?曾经我也人云亦云,但是此刻,面对这些疑问,我的内心有无数辩驳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与扶贫的缘
2016年9月份参加工作,半个月后被分到村,第一天下村就在一个前辈的带领下走访贫困户,从村的这头走到了那头。
那日阳光正烈,我们徒步而行,出发前,一个村民说路有点远不如骑摩托车吧,那位前辈执意要步行,于是我们便在火红的大太阳下整整走了半个小时,彼时距离我上一次到农村已是异常久远的事情了,至于徒步走这么远的路还是七八岁时去乡下的外婆家时的事情了。回去后双腿发酸好几天,也是那次我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家徒四壁,什么是孤苦无依。我在贫困户家里看到的是我以为只会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十几二十年全社会,全人民的变革速度和我周遭环境的发展速度是一样的。贫困户的脱贫线是3200元,乍一听,我以为是月人均收入,事实是年人均收入。由于以前也关注过不少致富的新闻和文案,那一刻我以为乡镇干部任重道远,同时,农村确实是年轻人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因为这样的境地太需要现代思维,现代手段了。
最开始的时候,于我,一切都是从未接触过的,一切都是学习,甚至来不及思考,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走访贫困户,算账。再有就是帮贫困户发展产业,即买羊买牛,人居改善。
某贫困户我第一次被贫困户触动就是去这家贫困户走访,印象很深刻,去他家那日正好赶上全镇停电,到的时候恰是做午饭时间,由于没有电,他们只得用柴草做饭,我们去的时候满屋都是浓烟,呛的人眼睛发酸,见我们进去,夫妻两开始相互埋怨,说不该烧柴火,呛到了我们,与我一起的那位老同志好似早已习惯,没有任何不适,而我一个劲的咳嗽。那日去他家主要是为了核实他们的存折账号,再有就是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脱贫产业适合他家,临走老人向我们打听一种止疼的药酒,说是他腿疼的厉害,听别人说那种药酒很是管用,但是他行动不便,很难出村,于是便拜托我那位同事替他买。这户贫困户夫妻两人均有天生的腿疾,几乎没有经济收入,但是家里却收拾得很是干净,对于我们的工作也很是配合。2016年下半年的时候为了增加收入,政府为他们买了一头小牛,牛拉进牛棚的时候,老人提出要我给他和牛拍一个照片,并再三拜托我一定要把照片洗出来给他,说他一辈子没养过牲口,要留做纪念。几日后待我把相片给他时,他一再表示感谢,并要给我付钱。那一刻说实话,我的内心是感动的,无论这头牛在他们的脱贫路上是否添砖加瓦,至少那一刻老人是充满希望,并且是认可我们的工作的,不像前面提到的那些贫困户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更有甚者,对我们所做得一切不以为然,而且越是年轻的贫困户,越是难以沟通,胡搅蛮缠。那一刻,即便是冬天,坐着摩托车每日在政府和村里往返奔波也都是温暖的。
我以为人生活的价值无非就是有益于他人,有助于他人。
我一直以为我与扶贫缘起于此,殊不知,待我做了全镇的扶贫业务员的时候,在全镇的贫困户名单里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这名贫困户是镇里的一个孤儿,我暂且叫他小宇吧,也是我从2014年,毕业第一年就遇见并资助过的一个小孩。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也刚经历过北漂,身上有2万的外债要在一年内还清,为了不再去北京,我用兜里仅有的200块和同学几经辗转在城里开启了一家中小学辅导机构,房租是以给房东承诺分红而欠着的,除了必要的框架,其他的设施都是等着进账后一点一点添置的。小宇当时是5年级,父亲因故去世,去世前和母亲离婚另娶,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兄弟二人都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城郊的一个20多平的小房里。可能正是由于家庭的特殊性,爷爷奶奶对孙子的学习要求异常严格,一路都要求参加辅导班。小宇是我辅导班成立后来的第一个学生,小宇的奶奶已是一头白发,待一切谈妥后便向我提出他们的特殊情况,要求减免200块学费,那一刻我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后来付费的时候又多减了100。今日的二三百于我不过是一顿饭钱,但是那时我身无分文,辅导班是否能经营下去也是未知,同时我还要支付三个老师的工资。这个孩子跟了我两年直到毕业,期间我给他减免的额度也越来越高,每逢过节我亦会送孩子礼物。如果仅仅是经济上的帮助,我不会如此深刻,我做辅导学校三年,几乎每年都有几个家庭特殊的孩子,我会在学费和平时的辅导中给予特别的照顾。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是,小宇是我最初做辅导班,还有着教育梦的时候遇见的,我想那时我所花的心思现在是万万做不来的。后来,他的邻居,同学都来到我的辅导班,声称小宇的改变在学习成绩上是其次,大家看的见得最大的改变是孩子的性格变得开朗了。没错,小宇是个异常成熟,也异常敏感的孩子,害怕别人知道他的特殊情况而看不起他,奶奶由于传统的思想,每当孩子不听话时便用“我不要你了”来吓唬孩子。于是每次小宇和其他学生有争执时,我当面训斥后私下又会对他进行单独的开导,也曾说过“没人要你老师要你”的煽情话。到六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小宇虽然每天还来辅导班,但是他的学习已基本不用他人辅导和督促了。最后一天来辅导班的时候,我送了他毕业礼,委婉的告诉他,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于我,这是发自内心的,但是,于孩子,我知道他是 不会来找我的。
在做扶贫后再次遇见这个孩子,我以为是莫大的缘分,一年前没能继续帮助他我一直耿耿于怀,我知道,他的路还没开始,到了高年级,到了大环境,仅仅靠高龄爷爷奶奶的照顾,他不会走太远,即便是有各种政策的救济,那个年纪,那种情况的孩子,要成才需要的不止是金钱的帮助,更多的是教育的引导和日常的关怀。而我,纵然有心,也无力承担,如果只是经济的帮助我会毫不犹豫的负责他到成年,但是其他,我没有勇气,我是一个永远都会和他人保持安全距离的人,理智让我害怕太多的亲密有朝一日万一的意外,脱离我能承担的范围。所以,自在工作中看到这个孩子的名字后,潜意识里我期盼着我能以另一种身份,一种能承担我以个人身份承担不起的身份,去给予他更多的帮助。
我以为人生活的意义无非就是对他人来讲,你是有用的,所以,一直以来,我对自己人生的规划都与弱势群体有关,我始终坚信,也许我无力改变世界,但是只要我改变了一个人,他的世界就会改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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