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5期(3月)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我和梅小朵坐在长椅上,看一对父女在湖边的围廊上走走停停。小女孩不时挣脱父亲的手,蹦跳着,开心地尖叫。
曾经,陈述也是这样给我套上漂亮的小裙子,拉着我的手,看我蹦蹦跳跳,笑我童言无忌。
“朝夕,如果接不到你,你爸爸会不会更生气?”梅小朵问得犹豫。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如果马jio根本就没找陈述告状,我这出走,就显得过分离谱了吧?可是,我怎么确定呢?难道去问马jio?那才是真的离了个大谱!
算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还是给梅小朵讲故事吧,我答应很久了,今天就彻底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我其实是个孤儿,一个悬案的幸存者。父母在被害前的几分钟,把我藏在床下的储物柜里。是陈述,把昏睡的我抱出来,又给了我一个家。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陈述不是警察,他是个医生。至于他为什么会被喊去研究尸体,我也不清楚。我只听见警察们叫他“陈顾问”,一脸敬畏。似乎每次有破不了的大案子,他就会被请去帮忙。
至于他的家庭情况,我问过,他连个敷衍的眼神儿都不给我,就施施然进书房了。所以,不好意思,我也是一无所知。
最初,我叫他陈述哥哥,他叫我“小肥妞儿”。
那时候,我刚刚被他带回家,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次惊醒,都能看到他温柔又怜悯的目光。他轻声细语,哄我重新入睡。
他说,有哥哥在,没人敢再伤害我的小肥妞儿。
那样的他,有让我安心的烟火气。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面无表情喊我许朝夕的?唉!应该是源于六岁生日那天的作死许愿吧。
那天在幼儿园,刘大胖说要送给我一块巧克力糖,条件是让我嫁给他。天啊!这怎么可能?他那么胖,还那么丑!难道我家里的帅哥哥不香吗?
晚上,打开包装盒,哇噻!居然是巧克力蛋糕!一激动,我抱住陈述的脖子,照着他的脸蛋狠狠地嘬了一口。
说实话,本来就被刘大胖刺激了,再加上巧克力的助攻,我确实有点忘乎所以。所以,我还加了一句话:陈述哥哥,长大后我要嫁给你!
然后,呜呜——我就收获了一个面瘫脸的爸爸。
王老师说,好孩子不能撒谎。那天,接下来的情形是这样的:
他冷淡地打量我,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呃,不,脚。我被他看得突然就一个激灵。他把我摁在椅子上,自己走到正对面坐下,语气低沉而坚定:“许朝夕,从今天开始,你要叫我叔叔。”
叔叔?帅哥哥跟帅叔叔有什么区别吗?我眨巴眨巴眼,试探着晃晃脑袋,仔细分辨里边到底是粘稠的浆糊,还是稀薄的粥。
辨别失败后,我马上掰手指头算了一笔账:我六岁,他二十六。二十岁的年龄差,叫声叔叔并不过分。
可是,之后很多年,我都还要在他家蹭吃蹭喝蹭住,呃,还要蹭花钱。我何不让自己蹭得更理直气壮些呢?
一番计较之后,我单方面宣布:“我不要叫你叔叔。我要管你叫爸爸!”
升级做爸爸的陈述先生,突然就有了父亲的威严。以前,如果我做点什么出格的事,他只是轻轻挑眉,有时还会意味不明地冲我竖一下大拇指。可现在,他会目光淡淡,扫描我良久,然后说:许朝夕,你过来!
当然,他要是怒了,就会变成这样:“许朝夕!你过来!”
比如,我偷偷放飞了邻居刘爷爷的画眉鸟。陈述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直接赔钱3000块。然后,他扣了我半年的零花钱。
比如,我偷偷尝他的红酒,一不小心喝多了。他皱着眉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扔到床上。之后一个星期,他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比如,我被老师发现语文考试作弊。陈述得知我是因为背诵不够准确,才忍不住翻书对证,就每天晚上给我挨个儿检查背诵。注意!是挨个儿,每一课,每一篇!
梅小朵惊讶地张大了嘴,眼里闪烁着怀疑:“许朝夕,你是不是在污蔑我的男神?他怎么可能这么残暴?”
“污蔑?”我鄙夷地冲这个花痴撇嘴。“你知道什么?”
今年三十二岁的陈述先生,大概是不幸罹患了笑肌坏死,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即便面对着他自己的老板,或者什么局的官员,他也僵着脸沉默寡言。
“那,男神有女朋友吗?”梅小朵打断我。
我嫌弃地皱眉对着她:“梅小朵,拜托你不要随时随地展示你的花痴本色!”
不过,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我怎么能过分例外呢?还是满足她的好奇心吧,毕竟,一个人心里也不能装太多秘密。
那次陈述突然被叫走,阿姨不在,就有一个漂亮的警察姐姐过来陪我。说起陈述,她两只大眼睛里满都是闪闪发光的星星。
我问:“你喜欢我爸爸?”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不止喜欢,更崇拜!”
我问陈述会不会跟姐姐结婚,他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崇拜我的人多了,我娶得过来吗?”
我真的想说:“陈述先生,你要不要这么臭屁?30多岁的人了,你的女朋友呢?”
但是我不敢,只能腹诽一下而已。
而且,我还要特别狗腿地暗示他:“白露姐姐,呃,阿姨,很温柔呢!”
据说,大龄男士脾气暴躁,是因为雄性激素分泌不足。陈述总是情绪不高,极有可能就是缺个女朋友。
有了白露阿姨,我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吧,毕竟,她做饭还那么好吃。
正在回味白露阿姨的糖醋排骨,突然感觉有人捅我的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梅小朵一声软糯香甜的“叔叔!”
同时响起的,是一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声音:“许朝夕,你过来!”
怎么形容我这一刻的心情呢?虽然不至于魂飞魄散,也几乎要两股战战了。没办法,虚啊!谁让我又惹祸了呢?
我看看梅小朵,她一个激灵,利索地撤回了挽着我胳膊的手。她这是要跟我划清界线吗?想起她打算跟我换爸爸的提议,我只能承认自己失败,居然交了这么个见色忘义的朋友。
果然,人生来就是孤独的,高贵的灵魂只能独自前行。
在陈述阴恻恻的注视下,我只能跳下长椅,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他跟前蹭。虽然他从来不打人,可他的脸一沉,我还是从心里打怵。 我这是随谁啊?怎么这么没出息!
一边蹭,大脑一边飞速运转:众目睽睽之下,不太方便用眼泪征服他。我也是个要面子的小公举呢!要不然,还是撒个娇吧—— “BǎBá,好几个小时没见,我都好想好想你了呢!”
打定主意的同时,我忍不住被自己酸得打了个寒战。不过,既然能酸到我,也就一定能酸倒他。我再次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继续蹭。
没办法,都怪我自己大意了!只顾了一时痛快,没考虑被叫家长的后果。怪只怪,平时陈述给了我太大的自由度,以至于我一得意,就忘了他这个蛰伏匣中的尚方宝剑。
“许朝夕!”他再次发声,我从他的声音里听见了咔咔作响的冰碴子。我戒备地竖起耳朵,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的下文。嗯,好歹没有当着梅小朵的面质问我。给他点个赞!
“你过来!”他缓和了语气,但依然严肃。
他蹲下身,提好我蹭歪了的长袜。“许朝夕,长本事了!敢闹出走了?”
他抬头,我看见他额头的汗珠,和胸口急促的起伏。
“你找了我-们很久吗?”我突然感动愧疚。但是,再愧疚,也不能忘记战略战术。我得尽可能地拉上梅小朵,别的作用起不上,分散一下火力也是好的。
“没有。你书包里有追踪器。”他轻哼。
好吧,无趣的技术男!
“BǎBá——”我的表演一直到梅小朵下车回家才开始。
“许朝夕,明天去找马老师道歉。道歉不代表你错了,但能代表你的教养。”他直接无视我的演技。“即便老师有失误,你当众驳斥老师的行为也不恰当。而且,还给老师取绰号?你胆量不小呢!”
“可是——”我忘了自己的处境,下意识地就要反驳。
他抬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你说,我听着。但是,你要先问自己一个问题,别人可以放火,你就可以杀人吗?”
“这——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话可说吗?”我皱着鼻子腹诽。
他专心开车,不再说话。我几乎惊掉了下巴:这就完了?就这么被轻轻放过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何必跑去湖边喂蚊子!啊啊啊啊——
“咳!许朝夕,一会儿跟我去吃个饭。嗯,还有别人。”陈述有点磕巴,这不科学!
我瞬间忘记明天要跟马jio低头道歉的耻辱,内心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和谁?我认识吗?是不是白露阿姨?她做的红烧排骨——”
我说不下去了。后视镜映出他戏谑的眼神,嘴角微翘。
跟陈述在一起,我总有一种自己就是一只蠢猴子的感觉,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被挫败感击倒!
看见我们进来,白露阿姨兴奋又羞赧。她把我拉到身边,重温我俩的闺蜜模式。只是,一边前言不搭后语,一边偷偷瞟陈述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另外三个中老年人太热情,解冻了陈述的冰山脸,他居然偶尔会挤出一种疑似微笑的表情。
要不要想办法解救他?可是,我又舍不得白露阿姨——的糖醋排骨怎么办?
幸亏,那三个人比较专业,三口两口之后就借故离开了。他们一走,这个饭局就是我的舞台啦!
白露阿姨的优点数不胜数,我恨不得掰上脚趾头一一列举。到了夸奖陈述,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捉襟见肘。除了医术好、爱学习,我也不敢夸他擅长处理尸体啊!
大概是我这个红娘太蹩脚,白露阿姨笑弯了腰。陈述忍无可忍:“许朝夕,你过来!”
我抱紧白露阿姨的大腿,第一次表现骨子里的硬气:“我不!我要跟白露阿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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