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扁爱情的名言里,东西方毒舌代表,分别贡献了一句话。钱锺书在《围城》里写:「世间哪有什么爱情,纯粹是生殖冲动。」这种爱情虚无主义的话,放在湖南卫视简直要被唾骂。毛姆更绝,他在《月亮和六便士》里有大段认为关于爱情(尤其是男人的爱情)无关轻重的话,「一般来说,爱情在男人身上只不过是一个插曲,是日常生活中许多事务中的一件事……尽管也有很少数男人把爱情当做世界上的头等大事,但这些人常常是些索然寡味的人;即便对爱情感到无限兴趣的女人,对这类男人子也不太看得起……作为坠入情网的人来说,男人同女人的区别是:女人能够整天整夜谈恋爱,而男人却只能有时有晌地干这种事。」毛刻薄更借思特里克兰德之口大呼:「爱情是一种疾病。」这点说得更绝,在钱锺书那里爱情是没有的,在毛姆这里,他承认有爱情,但他认为爱情是有害的,需要进行治疗。
事实上爱情看起来确实像一种疾病,它使人违背理智,会为了气球、鲜花、毫无用处的手环高兴,甘愿受人愚弄陷入钻石营销和房地产大陷阱。一旦失落又大哭大闹,意志消沉,甚至可以选择死亡。若爱情真是一种疾病,那真是可怕的疾病,类似于科幻片里控制人大脑的外星虫子。从这个角度看,《恋爱的犀牛》是个恐怖片。
《恋爱的犀牛》讲的是犀牛饲养员马路爱上了新邻居明明,但明明却爱上另一个不爱她的人,马路做了一切能为她做的事。这么一看《恋爱》的故事非常简单,这个套路电视上一年能看见一百回。那《恋爱》有什么特别呢?
表现形式上,《恋爱》是个先锋话剧。先锋的意思就是很多地方你看不懂。第一场,一群人就念了一堆毫无关联的台词。这个人念「不应该再有知识分子了」,那个人念「结婚吧,艾伦,不要吸毒」。要不是可惜那几百块钱,估计不少人要离席了。好在这个话剧的台词特别好,全国现在写肉麻台词的无出其右了吧。中学男生们适合人手一册,拿个小本抄台词,写情书的时候太有用了。我随便摘两段: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你是甜蜜的,忧伤的,嘴唇上涂抹着新鲜的欲望,你的新鲜和你的欲望把你变得像动物一样不可捉摸,像阳光一样无法逃避,像戏子一般毫无廉耻,像饥饿一样冷酷无情。
图拉,我要带你走。在池沼上面,在幽谷上面,越过山和森林,越过云和大海,越过太阳那边,越过轻云之外,越过星空世界的无涯的极限,凌驾于生活之上。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非洲草原,夕阳挂在长颈鹿绵长的脖子上,万物都在雨季来临时焕发生机。
这样的句子俯拾皆是。在观看话剧表演的时候,听专业演员念起来,感染力尤其强烈,不少女士边看边抹眼泪。
《恋爱》的疾病在于单恋,而且是非常轴的单恋。马路和明明都是,马路爱明明,明明爱另一个人,没有人愿意妥协。故事最后,马路把对明明的爱演化成了一个案件。他杀死犀牛,绑架了明明,把犀牛心送给她,让爱情的暴烈至于巅峰。但即使这么凶猛的举动放在现实里,不过是一条花边新闻:昨日市动物园犀牛饲养员马某,杀死所养犀牛,并绑架了女子……个人的情爱对社会来说是微渺的,但对个体本身来说却是一切。
《恋爱》这样一厢情愿的故事我至少还看过两个:一个是岩井俊二导演的电影《情书》,另一个是黄碧云写的小说《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前者含情脉脉,后者既哀且怨,这样的故事我当然不止看过两个,因为爱情的疾病几乎每天都在泛滥,毕竟在爱情里,「求不得」是个永恒的主题,而且还必须搭上「放不下」这条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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