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发出第一声啼哭,便与这个世界结识。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大多数人先后扮演着“孩子”、“学生”、“白领”、“丈夫/妻子”等角色……人生的剧本就这样按照写好的框架,大同小异地发展下去。
有的人会把自己的一生看作一部自传式的电影,这与心理学家埃里克森对人生发展的描述不谋而合。在这出大戏中,“自我”是幕后的掌镜者。它操纵着我们看待自己和世界的那个镜头。剧本的套路总是差不多的,就好像情节总需要铺垫来达到高潮,个体的自我也需按一定的顺序慢慢成熟。同电影里一样交错揪心的矛盾冲突,在人生的最初就已埋藏,甚至成为我们人生发展的一条主线。
如果回看人生的影像,你或许会发现过去点滴小事中包含的重大寓意。
童年:可能忘记,但一直在
基本信任vs基本不信任
这个世界是友善的吗?
我是值得被喜欢的吗?
大部分人都记不起两三岁之前发生的事,但这并不妨碍婴儿时期的经历奠定我们人生的基调。刚刚与这个世界相识,我们即将建立起对世界的基本印象。当我们还是弱小的婴儿的时候,母亲意味着“食物”、“安全”和“抚慰”,而哭声是我们唯一表达需要的方法。如果母亲能够耐心地哄哄我们、敏感地觉察到我们是饿了还是不舒服了,整个世界就好像充满了温柔和善意。试想,如果一个无助的婴儿无论怎样嚎啕大哭,母亲都无动于衷,他将充满怀疑和恐惧,仿佛世界与他失去了联系。
能否对这个世界建立起基本的信任,是我们自我发展需要克服的第一个危机。
早期经验中与母亲形成的依恋类型,还很可能迁移到我们与男/女票的相处中。(可参考约翰·鲍尔比《依恋三部曲》)
有理论认为,我们对“这个世界是友善的吗?我是值得被喜欢的吗?”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即“自我-他人工作模型”,是一种形成于婴儿时期的、相对稳定的特质。它可能影响到我们如何向喜欢的人表达自我、如何解决矛盾冲突、寻求陪伴和“亲亲抱抱举高高”[1]。
自主性vs羞怯与怀疑
我控计不住我计几啊?
在我们学会了走路以后,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大大敞开。还记得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小屁孩们一到自由活动时间就开玩跑跑抓、爬上爬下、你推我打……从生理和心理发展的角度来看,“熊孩子”皮这一下还真的很有必要。
随着运动技能的发展,在跑跑跳跳的时候,我们其实在不断确认:腿是我的,手是我的,它们都听我的使唤;在把玩具各种折腾的过程中,我们欣喜地发现:我想让球怎么飞,它会像我预想的一样运动。通过游戏的方式,自信心受到极大鼓舞的我们,知道了自己不仅能“控几住我计几”,还能控制周围的环境。
能否获得这样的“控制感”,是我们需要克服的第二个矛盾。如果在反复的检验中,我们充分确认了自己的“控制力”,自信心爆棚,那么我们就好像是这个小世界的主宰,我们也将更愿意进行自我控制和选择,表现为更强的意志力。而如果长时间内心都在咆哮“我控计不住我计几啊!”,将很容易陷入羞怯和自我怀疑的境地。
勤奋vs自卑
与“别人家孩子”的斗争史
当我们迈进小学的门,从此开始和学习相爱相杀, “考试”、“作业”和“别人家的孩子”影响着我们的生活。我们开始为分数提心吊胆,或是总希望能好好表现一下,好像那朵小红花、奖励的小贴纸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样。
一切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忽然冒出了“客观存在的规则”这个东西,我们从此不能随时随地为所欲为;社会的影子开始显现,我们开始为将来的社会生活进行必要的训练,而不再是漫无目的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我们开始体验集体生活,品尝一同成长的友谊、共同相处的磨合、外显或隐藏的竞争……
这是一个有着重要社会意义的时刻。能否在学校活动中掌握能力、形成自信,是又一个需要克服的矛盾。学有所成后得到的鼓励、肯定、自我成就感,将驱使我们乐此不疲地把精力投入到任务中,开始习惯“勤奋”的感觉。而如果长时间怀有“我不如别人好”的挫败感,就更容易变得失落和退缩,变得自卑。
如果说人生这部自传式电影的开端只是零散的片段和自己的影子,那么从青少年时期开始,它将展现出越来越强烈的个人风格。身体发育成熟、自我意识的觉醒无不提醒我们,接下来的人生旅途,将更多地由我们自己决定、自己面对。
然而,在面对未知的可能性之前,我们真的“知己”吗?
我就是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自我同一性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到底喜欢做什么?我想要怎样的生活?
你忠诚于自己的内心吗?
还是在价值观的冲突中徘徊?
在人生的不同场景中,我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似乎也表现出不完全相同的特点。也许好友评价我热情开朗,陌生人却嫌我冷淡拘谨;也许我搞不定考试和学习,但在运动会上宛如明星;也许曾经失落失望失去所有方向,但现在依然在努力挣扎、依然对未来抱有憧憬……
可能大多数时候我们忙于在不同场景和角色间切换辗转,极少会思考:这些事件场景中的“我”、他人眼中的“我”、自我觉察到的“我”,究竟共同反映了怎样的一个存在?
回答这个问题的尝试就是探索“自我同一性”的过程。“自我同一性”是埃里克森理论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指一个人在过去、现在和将来的自己之间形成了连续性的感知:与过去和解,去感知现在,并懂得将来的道路将通向何处。这种身份整合远大于把过去获得的各个身份角色简单相加,而是经过探索和反思,自我觉知、社会评价达成了一致,从而产生的自信和坦然。
若认真回答了“我是谁”的问题,自然而然就包含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思考,因此可以悦纳过去、自信面对将来,形成对自己内心的“忠诚”。
个体-社会同一性
在埃里克森深入研究了不同文化对人格的影响后,他发现以上“人生任务”的主线具有跨文化的共性。变化的的只是不同文化价值观下个体自我同一性的具体表现形式。他提出,每个人自我的发展是在社会的框架下进行的,不同人生阶段要解决的“矛盾”的具体形式,是社会建构的。而我们每个人也需要在社会认同和社会提供的角色中寻找支持与依附。
美国有着开放和多元的移民文化,因此于对“身份”问题的拷问由美国心理学家埃里克森提出,似乎很好理解。调查显示,一些初中就把自我同一性的探索作为学生的发展任务之一[2]。
而在中国文化中,大多数人甚至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也同样活得不错。唯一可能暴露这个问题的时刻,大概就是埋头读了十几年书、高考奋力一搏之后,面对高考志愿表格一片茫然的时候了吧。这样有趣的差异,或许也可以用文化差异来解释。
人类学家Clifford Geertz在他的著作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 中有一个精妙的比喻:文化就如同一只蜘蛛编织的蛛网,我们依赖其生存,而它也网住了我们[3]。
我们这部上帝视角的人生影像回看就要暂告一段落了。或许现在,你可以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坐在导演的座位上。虽然文化作为场景道具,可能影响了你的自由发挥。但你可以慢慢教导“掌镜”的自我应该拉一个怎样的视角;你其实知道,每一处剧本上矛盾冲突是否可以完美演绎,还是由你说了算。
而新的情节正在被书写,一切都正在发生。未来可以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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