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是很少有女人的,尤其是我们的船,都是孔武有力的壮士,青春热血像船底翻涌的波涛,澎湃着激情,伴着大海的味道尽显张扬男子本色。船拴在被土墙和铁门隔离的码头。码头上也是没有女人的,有的只是一条母的金毛。早在我来到这条船上的时候,就已被某个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的土狗搞成了黄花菜,成天带着三只崽一起摇头晃耳。
起初我以为这些狗子是很快活的,每天除了陪我们站哨便是懒散地趴在码头上像条咸鱼一样迎着芬芳晒着太阳,就算你给它一脚,它也不会睁眼理会。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只狗子趴在它的兄弟身后做些不合伦理的事的时候,我知道了狗子也是寂寞的。其实人也一样,我看到铁护栏外的码头上打完牌光着两腚蹲着往海里排出无机物的老哥的时候,我知道大家都是寂寞的。
我们的船靠在码头已经很久了。这是一艘很有使命感的船,我从它不住地随波撞击码头的狂暴中就可以感受得到——这是一头巨兽。它被锁链困在了这里,它将要冲破枷锁,每当潮涨便按下狂暴,攻速很快,电光火石间用很肉的身板猛烈地撞击码头,企图以血换血。海水为它汹涌着咆哮着,站在码头上的我止不住地晃荡起来,眼睛也变得不真切了,只觉码头在左右上下移动着,巨兽的攻击生效了么?不,码头岿然未动呢,是我“晕码头”了。
码头的确是个大肉,根本打不动。但巨兽并不会屈服的,即便在我的沙雕同事机械地给它催眠——升旗降旗开灯熄灯升旗降旗开灯熄灯……一日又一日下,依旧不愿选择当一条快活的咸鱼。
我总是在想,要不是船长归家休息,回来又被隔离了这么长时间,我怕早已同这艘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船驰骋于万里海疆,建下了不菲功业,吹起牛皮来都可以蹬破天。一腔壮志,却停留在了洗菜刷碗磨铁除锈涂漆打扫卫生里。
在厨房,当我脚尖轻抬点地,以小腿的力量带动屁股跟着口中哼的伍佰的歌轻轻揉揉地踩的时候,我手中的刀就会不住地颤栗,案板的土豆丝或者胡萝卜丝都会哗啦啦地滚落,整个船身也猛然抖一下,似乎要穿越,可惜不能闭上眼,不然那艘在我们船旁边漂移的渔船肯定要在我的脑中翻进大海里无法自拔。
在船上,除了洗碗刷锅切菜端盘子磨铁除锈涂漆打扫卫生外,我的时间还是有宽余的,可以自由支配。最近看了很多故事,有《庆余年》重生后遍地是爸爸加一本唐诗三百首的横行天下;有《想见你》穿越穿得眼花缭乱的命中注定我爱你;有韩寒《三重门》做个学渣的自我修养;有九把刀《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被学霸间长达八年的暧昧秀一脸;也有在余秋雨的《文化苦旅》里不知所云,在沈从文的《边城》里迷雾重重,还有绕晕在《高老头》《巴黎圣母院》花里胡哨的人名里……列举的东西有点多,好像装逼过头了。忘了提还有现在在《三体》里研究了下宇宙文明。
看了这么多东西,要问我这些故事的深刻含义,我一个子也说不出来,纯粹是收集名称用以积累装逼的资本。我始终是空洞洞的一个就像脚底的这艘船一样,孤单单飘零在海面,近在咫尺的过往船只,都有各自的使命,需要完成各自的航行。穿梭而过,只剩下发动机的相互轰鸣与海浪的起伏波动,随即归入平静。我始终牵挂着241天前一起睡在1131的咸鱼们。
“八千起步”的基哥早已不满足MATLAB这种低层次软件,学起了更高级别的我也不知道啥东西,当一名合格的工程师是基哥的毕生追求。过年的时候在群里发起了广州同学按摩会所共忆同学情的活动,可惜无人相随。
咸鱼淇向马云爸爸借了五万块钱投进了马云爸爸软件里的基金割起了韭菜。所谓人有多大胆,钱就有多好赚。钱从马云爸爸那里来又投往马云爸爸那里去,其中马云爸爸和咸鱼淇都赚得盆满钵满,这也就是钱生钱的艺术。
咸鱼涛在老家的编制里裸泳,好不舒服。如果你也有一个开厂的老爸,雇起四五个大妈干活,那么也可以一手房子一手车子两手硬邦邦,梳着靓丽的中分头在办公室复习考研,偶尔和某个幼儿园老师约个会。大疫当前,还可以勇上一线,为村里面的老奶奶讲解病毒原理。
“渣男本渣”的飞波在咸鱼涛和我相继离开船厂后,仍旧苦苦坚守当初“船厂做兄弟”的诺言,甚至参与策划了反抗船厂压迫剥削劳动力的起义活动,为同届新人争取到了三百块每月一人轮流领取的流动资金,声望大增,威风八面。又在大学稀里糊涂混下的党员身份加持下,顺利进入厂里反贪部门,领着三千块工资却掀起了一轮又一轮反贪风暴,一时风光无限,前途不可估量。
没有双证的舍长现已消失在人海茫茫,无人可联系。
都各奔东西了,相聚遥遥无期。
我们这一群咸鱼,都活的庸庸碌碌,没有多大的理想,没有多强的本领,苦苦挣扎在泥泞里头。年岁越发增长,那些关于校园,关于爱情,关于一夜暴富,关于穿越重生……都如梦如幻般越发朦胧,我们都成了一艘轰鸣向前的船只,开出一纹水波的喧嚣后,又重归于平静,重归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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