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莲

作者: 唯进步不辜负 | 来源:发表于2023-07-01 21:21 被阅读0次

    一大早,我是被一阵孩子的哭声给吵醒的。

    彼时外头已能照出人影。五月凌晨的天际似乎悬挂着一层薄纱,湿漉漉的味道顺着吊窗的隔断斜斜地穿进屋子。窗外哭闹声还在,时高时低。我搓着眼爬下床奔着那扇窗子而去。哭声,是从我家下面的一座土屋里传出。透过吊窗的隔断清晰可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撩起的半边衣襟里露出一侧白花花的乳房,丰满白皙犹如娘刚蒸出锅的大馍。女人垂着头坐在围着淡粉色帷子的木床上,两条裸露的的细腿儿耷拉至床底。此时的她,正捏着淡褐色的乳头往哭闹的小儿嘴里塞。

    乳头似乎含有魔力堵住了小娃地哭闹,但只一会儿的功夫,那张肥嘟嘟的小脸便又从女人的胸前挣脱,眯着眼蹬踢哒着小腿儿像翻着肚皮的小蛤蟆又啼哭不止。女人有些着急,又尝试着将他的头揽回胸前,娃两手摁在胸前猛吸吮几口就腾出了嘴儿,扯着高嗓接着大叫。女人眼圈涨红里面似有水花波动,嗫嚅着抱起孩子在房间里来回地转圈儿,试图将他安抚了。但孩子的哭声依旧似凌晨响亮的笛音。

    外头的天已亮堂起来,房门忽地从外面推开,风刮似的进来一位挽着发髻的小脚老太。

    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孩子都哄不住,要你何用?老太太一边数落那女人,一边将孩子抢至手里。

    娘,是他喝不到乳水才哭。你也知道我的乳水越来越干了,每天又吃不饱饭……

    你说这话不怕大风闪着舌头?哪个让你吃不饱了……

    挨了训,女人的脸如涂了红胭脂,半边衣襟还吊在胸前,白花花的乳房飘来晃去撩花着我的眼。我的脸,像喝了辣子汤又似有火在烧,裤裆里的东西也蠢蠢欲动。我逃离那扇窗户时,门动,娘走了进来。

    今早也不热啊!是不是窗子忘开了。娘瞅着我的红脸,一边说一边朝窗户这边儿挪。

    娘,我想吃你蒸的韭菜猪肉包子。我着急地喊。我的话让她顿了步眼睛也跟着晶亮起来。她的宝贝儿子已好久没公开管她要吃喝了,使得她这个当家的女人没有半分自豪感。那纤细的胳膊腿瘦长的脖儿,像挂在屋檐上的棒槌,每日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似一根利剑插进心里。

    好,好。我这就去和面切肉,让你爹去割韭菜。娘仿佛吃了蜂汁乐颠颠地走掉了,而我的脑海里,仍放映着那扇白花花的乳房以及女人水光涌动的泪目。

    我叫山泉,村里人都喊我泉娃子。我住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小村 ,村里房屋搭建的很有特色,像城市的鸽笼又像踩着云梯一家高过一家。我家的房子建在福奶奶家上游,福奶奶就是抢孩子的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女人,带孩子的是她的儿媳,年纪轻轻就守活寡的狗剩媳妇。

    按村里辈分,我管狗剩叫叔。狗剩是遗腹子两代单传,想当初福爷死时,福奶奶怕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养,一方面小心翼翼地保胎,一方面去找王瞎子给讨了个贱名。说生女就叫荷花,生男就叫狗剩,庄户人讲究贱名好养活,名字金贵了怕担不起来。

    狗剩娘在大伯小叔子及村里的帮衬下,把狗剩拉扯大了,二十三岁那年经人介绍找了翠莲这个媳子。本以为有了家室再添个娃,这日子就算圆满了。谁料儿子冬子落地不久,狗剩就吵嚷着要去凿山石造房子。老房子太老了,像一截朽木立在那里,逐渐发霉腐败。他觉得让妻儿住上新家日子才有奔头。谁料房子没建成,一来二去狗剩却把自己凿没了。留下孤儿寡母还有一个七旬老母一起生活。

    娘来喊过几次让我吃早饭,可我的脚步却被囚困在那扇窗口。再看那家的女人烧了早饭吃后洗刷完毕,摘下围裙搭在铁丝上,就要上前看几眼昏昏欲睡的孩子,嘴也一起凑了过去大概想亲砸一口。

    哎呀,这天都这个时候了还不下地,是想让我老婆子去吗?老太太厌恶地抱着娃将身子扭到一旁 。

    娘,冬娃子如果饿了你给他煮点糊糊吃……

    赶紧走吧,我是他亲奶奶,还会饿着他不成?他再哭,我就抱着去外头找奶。听婆婆都这样说了,翠莲去了门楼摘下锄头,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我忽地拉下窗户趿上鞋子就往外跑。

    泉子去哪?又不吃饭了?娘端着碗筷在背后喊。

    不吃了,我去找二毛玩会儿。我一边跑一边回应。

    这孩子,都要念初中了一天到晚还想着玩儿,真让人操心。娘偏腿坐上炕沿,一边夹着咸菜一边朝喝粥的爹唠叨着。

    娃都这么大了,他有自己的世界要闯,难不成你想每天将他拴在裤腰上。爹大嘴转着圈儿在碗沿子上吸溜,又挑了一块咸菜塞进嘴里。他的嘴似乎永远塞不满。

    你呀还当爹呢!除了你的村部、文件,眼里还能住下谁?我看泉子早晚会毁在你手里了。娘鄙夷地数落起爹来。

    我出来大门追上街道时,翠莲已经扛着锄头拐出巷子 她的腿有些打晃,风一吹,纤细的身板儿随风漂浮,像能被刮跑似的。二毛在背后大喊我的名字,而我的脚步却鬼神指使般仍追着翠莲跑。为什么这样,连我自己都搞不清。

    翠莲家的半亩田在老麻湾的尽头,我家的田也划在那里。包括有生叔的。提起有生我就觉得不舒服,虽然他每回见了我都亲切地喊我大学生,但不知为何我却挺烦他的。自打知道他和翠莲好了以后,这种念头一直按耐不住。

    远远地,只见那片儿淡红色的衣角飘出巷口,很快与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撞在一起。那是有生叔。等我前近一些,才看清有生叔正衣衫里掏出一个布兜,里面竟装着一张葱油饼。泛黄的噶渣里还镶嵌着点点翠绿,像一副油彩画迷人眼球。

    快吃吧!那老太婆又不让你吃饱吗?我找她算账去。有生看着翠莲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发酸。这是一户什么人家啊!有这样虐待儿媳的吗?她好歹是你孙子的母亲,要让牛产奶你得给它加料呀!

    翠莲迅速将埋下的头翘起来说不许去。半天,当有生用粗糙的手指帮翠莲抹去唇角的饼屑,我紧握的拳头不禁发出几声嘎吱的响。像破竹的声音有些沉闷。我十分不情愿让有生与翠莲有半点瓜葛,尽管我也心疼这个可怜的女人。

    二毛从后面喘呼呼地追上来时,我已经掉头要往家里赶了。

    你今天咋像中了邪,喊你也不答应。二毛嘟囔着颇有意见地抱怨。我没有答话,眼前却晃动着有生粗粝的手指与一个女人粉嫩的唇交集一起,太不合时宜的画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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