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确幸

从我的住所到公司，如果不加班，每天来回要花大约4个小时。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举个例子，有时和同事聊天，问我住哪儿，我说完住址。他们脸上会有片刻的惊愕，随之而来的是一句感叹：「你上班成本花费够大的。」接下来会紧跟一句：「要不？搬公司附近住吧，这边找个地方，你每天可以多睡会儿，还可以走路上下班。」每次说完这些，我微微一笑，感谢他们的好意。

我自然知道就近的好处，搬过去节省不少上下班时间不说，还不用大清早起来挤公交，更不用掐准点7点出门，冒着上班迟到的心情赶路。利大于弊，于我而言，不搬过去的理由只有一个：有段小路令我着迷。为这仅有的一点小确幸，我情愿在上班途中幸苦点儿。

若是上班，我会穿过一道狭窄的铁门，踏上这条小路。这是段很特别的路，一面陡，一面峭，不常走的人，走完会微微气喘。在这么不平的路两边，不知什么时候，种下密集的树，一年又一年，等我住在附近，它们早已变得粗壮。有的树年纪大到胡须掉在半空，风吹过，飘来荡去，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摆动。它们和其他公路上的树不一样，自从种在这里就没有人修剪。从小到大的放养，已经变得很任性，不管不顾，歪七扭八的疯长。春夏走这条路，会透出一丝清凉。秋天落叶飘在地上，踩上去会发出嘎嘣脆的声音，像是小时候吃的干脆面。到了冬天，它们光秃秃地站立，原本有些昏暗的天会变得透亮。

说起来，这些树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太多特别之处。兴许是走的次数过于频繁，时间一久，它们潜藏的秘密暴露了出来。到一定时节，好像是秋天，也可能是春天，大树们会掉如同豌豆般大小的种子，偶尔砸在行人头上，行人也不生气，用手拍拍头发，对如此恶作剧习以为常，依旧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当然，他们如果心情不好，还会气得发抖。我偶尔路过，会看见细碎的粉末从上往下掉，再仔细一看，一声鸟叫，接着是扑腾的翅膀声，原来是鸟在找树皮里的虫。总之，他们的这些「麻烦」，不知是一时任性的贪玩，还是吸引关注的自娱自乐，也只有他们知道。

不过前几天发生件不愉快的事。夜里吹大风下暴雨，有颗树没站稳，轰然倒在路边的房顶。他似乎是站累了，也可能是不快乐，想故意制造点儿麻烦，结果没稳住，连根而起，从铺好的石板砖里直接翻出来，弄得遍地狼藉。这么一倒不要紧，倒是幸苦环卫工人，他们花好些天才清理干净。

树没了，那片原本充满绿荫的天，一瞬间变得透亮。常过路的行人，有时会停住脚，站在那里感叹几句，说这么好的一棵树，说没就没了，他在那里站了这么多年，一时失去，怪可惜的。

当然，如果树不倒得那么坚决，或者说只断一截，还可以继续生长。我是亲眼看见去年暴风雨吹断的2棵树，今年发出新枝，开出新叶，它们在断痕处一团团地向上生长，发出新的枝叶，重获新生。只是这事儿是如何发生，哪一根才是最先冒出的芽儿，我也不知道。

反正，于我而言，每次上班走这条路，是特别美妙的体验。为了这么一瞬间的小确幸，我情愿失去点儿舒服的睡眠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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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拍摄于：2018年8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