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子铭哥哥就来了,我悄悄跟裴朝桐耳语一番,她害羞地点点头。我找了个借口把她带到院外的胡同,等到他们大约一刻钟左右,裴昭彤眼角有些红,看来是哭过,我略带疑惑的望着子铭哥哥,他说近日将起身回汉阳,就此作别然后点点头转身走了。
后面的一切异乎寻常地顺利,两月后他带回来的药方,似乎对裴柏桐的病情有所缓解,裴千廷对他另眼相看,奉为上宾,偶尔出入裴府。裴柏衍对我殷勤备至,提到他母亲时作伤心状只说“出身低微”并不多谈,我也不便多问。
子铭哥哥送了药不久便上赶考去了,先是省试考中举人,而后在次年春季的会试与殿试中又发挥出色,中了二甲第一名,赐进士出身,留京待用,谁知他在榜下捉婿中拒绝了无数高门宅邸,说自己已有婚约,是未婚妻家供他上京赶考,不能辜负。被好事者写成缠绵悱恻的本子在京中盛传一时,太后听了颇觉有趣就赐他回乡成婚。
消息传来裴千廷喜不自胜,待子铭哥哥回到洛阳,裴千廷奉为上宾,婚聘之事一拍即合,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场热闹的婚礼。
我独自来到洛阳城外,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从荷包中拿出他送给我的青梅玉,和手心的血似乎融在一起,顺着手心滑落在地,一分为二,玉碎而为玦,再见了,子铭哥哥。不是为了我们没有实现曾经的诺言,而是我们失去幸福的权利,让我那么难过,让我独自一人,为我们的过往祭奠一场。我捧着玉来到当初那棵桃花树下,树枝上无花无叶,树干独自在寒风中挺立,顾不得手上的血,我亲手捧土埋下这一分为二的玉,插上一枝桃树丫做碑。
做完这一切,身后似乎有浅浅的脚步声,我转头看见一袭蓝衫,是裴柏晗。我慌忙擦着眼泪,这泪水却不受控制似的越来越多,为什么,我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了,面对他的时候为什么还会觉得有些委屈。
“知忆。”他走上前,蹲在我面前,轻轻说道。
我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掏出手帕,轻轻抬起我的脸小心翼翼地擦着,我垂目不忍看他。
“没关系,想哭就继续哭吧!我陪你。”说着,他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靠着他的肩,看着远处的太阳,它躲在云层后,只漏些微光线下来,整个天际泛着白光,显得有些无力。
“知忆,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他说。
子铭哥哥上东京赶考后,裴千廷亲自出城相送,并赠银钱百两。而我腿好了后又回到城西写信的日常,裴柏衍让我与他成婚,我犹豫不久便同意了,这也许是不多可以进入裴府的方式,只是把婚期约到一年后。
约定婚期后,裴柏晗开始一本正经的做起了生意,认真照管家里的商铺,偶尔来我的小院,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但又完全不一样,他不再喊我知忆,而且姚姑娘。也不再是有事没事拖着我四处游荡。
只有裴柏衍,似乎因为裴柏晗的努力而慢慢变得在裴家慢慢边缘化,他反倒不以为意,逆来顺受的样子,好像不过是偷了一段少爷的日子,终究要还回去。
半年后,裴朝桐一心要随子铭哥哥去杭州上任,路遇山匪,受到惊吓而死。裴夫人得知此事当即喷出一口血,昏迷数日就此显出下世的光景。
正当此时,在我与裴柏衍的婚宴上裴柏晗不仅喝得酩酊大醉,还闯进新房揭了嫂嫂的盖头,导致裴府一昔间变成洛阳城的笑话。觊觎自己的嫂嫂,丢人现眼,第二日跪在裴府正堂,反而不知悔改,请父亲成全,愿放弃嫡子身份。
裴千廷大怒,让整个府中严守口风,不许在夫人面前提起,还是“不小心”传去夫人口中。夫人听说此事,召来裴柏晗,不许他把裴家让给“那个贱人”的儿子,裴柏晗想到母亲的所做所为,并不答应,只默默跪在床头,裴夫人痛苦不已,气得涕泪横流,不吃不喝两日后,裴夫人终究软下心来,请来裴千廷,要他答应让裴柏晗的请求,裴千廷大怒而去。
裴府一团乱麻之时,又有一陆姓人家悄悄来到洛阳,开了一家玉石铺,而后两家三家,慢慢蚕食裴家的生意。举步维艰之际一纸文书状告裴千廷昔年勾结朝中如今倒台的刑尚书陷害陆家,随即收监下狱。
裴府一夕之间天翻地覆,裴夫人已经躺在床上口不能言,只剩最后一口气,子铭哥哥上府了,和裴柏衍共同给裴夫人带来了最后两个消息一是裴朝桐遇到的山匪是他安排的,二是裴柏晗在哥哥婚宴上醉酒是裴柏衍在他酒里加了药物,以效她昔年的心狠手辣。裴夫人本就是一只残烛,只差最后一缕风。
裴千廷在狱中见到我与子铭哥哥,也就几日,正当中年的裴千廷似乎老了十岁,长出许多白发,他以为救星来了,忙拉着子铭哥哥诉苦,感激涕零之后。子铭哥哥抽出手,擦了擦轻声问:“还记得当年的陆府吗?”他如遭雷击。
“裴夫人已经先入黄泉去等你了!”他说完转身即走。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他不可置信,指着我。
“还有我。”裴柏衍从牢房外走进来。“怎么样?爹,你当初舍妻弃子所求的,我亲手帮你毁了,怎么样?”
“你这畜牲,勾结外人陷害自己家人。枉我养你这些年。”他目光愤恨。
“家人?哈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我娘早死了,被你,被你们害死的。今日总算可以瞑目了,不,还有你,你还没下去给她赔罪。不过用不了多久,我娘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哈哈哈。”裴柏衍一改往日的低眉顺目,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我默默走出去,把这牢房留给他们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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