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吗?
不,不一定是这样,白恩希与他相处的这段岁月里,她亲眼见证着他一次次的自我纠结,又一次次的自我挣扎,他皮肉下的心脏有着隐藏起来的攻击性,但他善良的原则不允许他轻易伤害身边的人,所以他是矛盾的,难以理解的,是天使,同时也是恶魔。
他爱看奇奇怪怪的搞笑视频和热血动画片,每次看完都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天花乱坠的,让两只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得都快没了,然而才过了一分钟,他又面无表情地开始做其他事情,让旁人分不清他前一分钟,是真的开心?还是客气的开心?
他很重情义,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愿意两肋插刀去帮忙,但不代表他不在乎得失,他可以为了兄弟的事业发展,推荐或分割自己的资源给对方,但当对方背叛他或欺骗他的时候,他也会直接了当,将对方从他人生的小本子里点击拉黑,就当过往的一切付出,算是喂了狗的。
他说,他不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他也不削做受人崇拜的英雄,所以没必要无私奉献,他看似为人洒脱不羁的背后,其实对于感情上却锱铢必较。
他的内心是复杂的,某些时候还带着爆发性的偏激情绪存在,若无意间挑拨了他不能动的那条弦,他会刹那间撕破那层人畜无害的面具,给别人瞧见他歇斯底里的狰狞脸孔……
白恩希想起有一次她去华晨宇的工作室找他,当时他和他的经纪人正在不愉快地争吵着,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会发脾气,平日里他都习惯去担任迁就他人的角色,她不知道这次争吵的起因是什么,正打算过去劝解一下时,华晨宇突然一拳打碎了装饰玻璃,锋利的玻璃碎片伴随着刺耳的声响洒落一地,那双用来弹钢琴的手被划得鲜血直流。
白恩希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莫名在脑海深处浮现出一幕画面,像一根羽毛般触弄着她的神经,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见一只属于天使的翅膀,被天使亲手从身上扯下来,然后坠落躺在猩红的血泊之中。
众人惊慌失措地一哄而上,急忙帮他包扎好伤口,而先前还与他争执的经纪人则铁青着脸,不敢再多发一言,回观作为事件焦点的华晨宇,却依旧一副很平静的模样,仿佛目前正流血的躯壳里并没有他的灵魂,他感觉不到丝毫痛苦,她看见他的眼眸里不再清澈了,深渊般不能见底,从那一刻起她了解到,他的怒火是压抑的,他对世界的不满也是压抑的,如果到了他需要表现出来的阶段,他会采取以鲜血的方式为此画上句号。
所以到了他们交往后期,当白恩希偶尔发现他手上带有各式各样的新伤疤后,她再也不相信他是被猫抓伤的鬼话了,她早该想到,一位能创作出如此激昂歌曲的男人,绝非他表面呈现出来的那么温和。
华晨宇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吗?
那得看情况,也得看他是对谁,有一个人白恩希敢拍着胸口十分肯定道,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那个人就是GEM,一颗绽放在他心头上不能浇水不能摘的白蔷薇,他用了很长时候在心的周围建立了城堡,高耸的围墙封锁着属于白蔷薇的香气,如同他守着他和GEM的点点滴滴,每当远方传来风铃声,他只在意那条游得很远的海豚,有没有带回来她的消息。
还记得那天,电视机里挂着暴风雨的红色警告,街道上别说是行人了,连一只流浪狗都看不见,白恩希觉得自己也是个难得的奇葩,居然在这种天气里兴起去买关东煮,而且最近的便利商店也不近,距离她家有五个街口的路程,她掏出手机和她干弟弟撒娇,让她弟买过来,她弟果断回复一个“滚”字,不似亲弟胜似亲弟,亲人无疑了。
没办法,她只能自个穿着雨衣出门,坚持爬山涉水到了便利商店,要了一份滚烫美味的关东煮,心满意足的她坐在顾客座位上,一边吃一边出神地望着窗外,玻璃隔绝了哗啦啦的下雨声,没有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失去了往日里的忙碌和喧闹,外头的颜色单调得有些发灰,像张静止的黑白默片,然而这时出现在某处的华晨宇,毫无疑问是浸染着油画般的色彩。
他好像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冒着劈头盖脸的雨滴迈出车门,走到一块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前,他侧着头专注地凝视了一会儿,在白恩希差点打电话过去,邀请他一起来吃关东煮的时候,他拽着雪白的袖子在广告牌前,一下又一下地认真拭擦,她瞬间有点心疼了,因为她认出那是YSL的新款衬衫,擦完后,他又侧着头重新凝视了一会儿,这次还脸带温暖的微笑,像是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然后说起来有些滑稽,他看着广告牌,她看着他看广告牌,还是淋着暴风雨看广告牌,她好几次尝试拿起手机拨打他的号码,但都默默劝导着自己放下,他站的地方与她中间相隔的银河,远不止肉眼所看到的几步之遥,即使她瞧不见广告牌的正面,她也能推测到广告牌里的那人是谁,不,应该是说还能有谁。
便利商店里值班的员工,大概是周杰伦的粉丝,他播放着周杰伦早期演唱会的live版本,“想笑来伪装掉下的眼泪,想哭来试探自己麻痹了没,全世界好像只有我疲惫,无所谓反正难过就敷衍走一回,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夜越黑梦违背难追难回味,我的世界将被摧毁,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
这首歌叫《世界末日》,虽然歌词里没有末日的明显字眼,但主观意念中却可以令倾听者,感受到歌唱者对逝去爱情的憔悴,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美在不用操刀已痛彻心扉,试问能有什么比心痛,更能确定自己心脏存在的具体位置,也许,如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也许,亦如他暗藏着的心底话。
白恩希看着墙壁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移动,直至五分钟后,华晨宇才再次打开车门驾车离开,不知为何没什么胃口的她,打包好剩下的关东煮,一步步踩着坑坑洼洼的石泥地回家,她的好奇心有驱使她过去看一眼广告牌吗?答案是没有的,有些东西即便可笑,但如果可以选择,很多人都会选择自欺欺人,要懂得一句话,越聪明的女人越得不到幸福。
第二天华晨宇心血来潮叫了一大堆人去唱K,而白恩希作为家属的身份自然也会出席,待众人兴致勃勃地点歌时,才晓得活动主办人华先生感冒了,大伙差点想拿起水果刀弄死他,他自个感冒还搞什么唱K,然而他倒无所谓地继续乐呵道,“有什么关系,我听你们唱也一样,干嘛非要我上场啊,你们随意点,当自己家就好。”
不按常理出牌一向是他的行事风格,大家见怪不怪,也就笑着骂几句而已,但白恩希却暗自分外上心,“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唱K?”
“没为什么,就开心啊,人多,开心。”华晨宇一边咬着水果盘里的西瓜,一边口齿不清地回复道,所以别人是来争夺麦克风的,他是来放开肚皮扫盘子的。
“你怎么感冒了?前几天看你还挺精神的。”她拨弄着手机屏幕,用余光观察他的反应。
华晨宇的反应却照样如常,连一丝一毫的反态也没有,嘴巴塞得像只小松鼠,生怕别人会跟他抢西瓜似的,“空调开大了,就着凉了呗。”
呵呵,那你家空调可真牛逼啊。白恩希没有拆穿他,随手按了一下关机键将手机丢书包,然后去点歌台那里选歌曲,她手机荧屏最后的画面是微博实时热搜榜,而排行第一的标题是“邓紫棋与男友疑似好事将近”。
华晨宇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吗?
他当然不,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GEM,只是围观的人都觉得他放下了,或者是说他表现得围观的人都以为他放下了,矫情一分钟自嗨两小时,他坚硬的外壳已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曾经遗憾过,在GEM转身离开他的世界之前,他都没能真正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感情。
白恩希自己也曾有过假设,怀疑华晨宇会选择和她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有某处很像GEM的地方存在,她照着镜子来来回回沉思了好多遍,样子不像,性格不像,气质也不像,唱歌更不像了,她一个音痴何德何能和大明星相提并论,她为此结论感到很欣慰,虽然华晨宇不爱她,但起码他对她的喜欢是来自于她的本身,而非替代品。
然而始料不及的是,她好像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华晨宇自杀昏迷的期间里,她去见了一趟GEM,GEM那一番对她和华晨宇过往经历的自述,让迷雾许久的白恩希恍然大悟……
原来是“对他的喜欢”,原来白恩希和GEM对他的喜欢是一样的,一样傻傻的,一样掏心掏肺,一样无比珍惜,两人眼里都有着对他的崇拜,对他特别的偏爱,心舍不得,人走不远,仿佛被他用一个隐形的牢笼捆绑着,死不改悔地一头栽进去,无法翻身。
白恩希的付出,让他能拥有GEM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的错觉,他只是机缘巧合地借着这股柔情似水的温暖,沿着GEM在的轨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反复重温着思恋残留的痕迹,如果他们各自分开的结局是他哀伤的起点, 那他从头到尾都是在踏出起点的第一步,独自发呆仰望着近在咫尺的终点。
华晨宇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吗?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如此清楚明白这个答案,女人真的笨点好,太清醒的大脑,连假装开心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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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白恩希陷入回忆的时候,病房门口传来敲门的咯咯音,她放下空空荡荡的水杯,将悲痛的思绪掩埋好,恢复成原本文艺恬静的优雅外表,开门道,“您好,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何超莲,GEM的好朋友,我请问一下,你是不是听到有人说GEM是被人推的?你能告诉我你是听谁说的吗?又或者,你还记得那人的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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