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作者: 燕飞宇 | 来源:发表于2018-04-22 20:17 被阅读21次
    母亲

    相貌来说,我跟母亲长得一般模样。小时候走十五里山路去姥姥家,老远遇见人:“女女长得跟英子一模一样”。不过,那时我对样貌无甚概念,只知道母亲皮肤白的像雪。

    八岁入学,父亲死活求人让我从一年级开始上课。别的小朋友学前班就学会了拼音字母、数字,我什么都不会。母亲也不知打扮我,让我穿着哥哥退下来的衣服,扎个朝天辫,大家给我起了个外号“扫帚”。

    也不知道哪天头脑发了狠,用功读起书来。可以肯定的是,没有老师给我讲过大道理,父母更是没有像别人的家长一样管过学习。二年级的期中考试,莫名奇妙得了第二名。从此成绩若没有进前三名,肯定得好几天耿耿于怀。

    四年级的一天,母亲的一个朋友来家里。沙宣的造型、黄色头发、身高与母亲相似,带着塑料袋装着的、各式各样的糖果。直到现在我也不能说出这件事有什么非要我记住的理由。可它是开始。

    阿姨走后,母亲开始唠叨,不正常的唠叨:抱怨自己的命运,抱怨父亲家里的贫穷。逮谁跟谁说,没完没了。

    之后,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母亲声音洪亮,骂起人来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场合。她开始不断洗手。一盆水一盆水的倒掉。洗锅、或者一件薄薄的衣服,她可以洗一上午。让我们待在角落不准发出声音、未经允许什么都不能碰触……

    于是,父亲辞职回家,照看她。于是,身穿工作服的父亲开始变成老实巴交的农民。

    很多记忆已模糊。听村里人说起,我家曾是村里的富裕人家,是村里第一个买了彩色电视,还是长虹牌子;比如家里的自行车、英雄钢笔、比如哥哥的玩具、绘画书。于我,更多记忆是贫穷:母亲的医药费、父亲的长吁短叹、补丁的裤子、到处借钱筹措学费的捉襟见肘……还有饿着肚子的兄妹,因为母亲开始不能保证家里的一日三餐,要不断的洗手。

    还好,有学校有学习。在那一方天地里我像一个公主一样骄傲着活着。

    但,敏感多疑是这个家庭赐予我的,左邻右舍的议论,同学们的指指点点,耻辱、厌恶很多情绪在夜间爆发,于是刻下记忆关于眼泪,关于润湿的枕巾。

    记得母亲打过自己耳光、记得母亲撕心裂肺的辱骂、记得她撕碎作业本扔进火炉的决绝……这种病在村里是不能被理解的,我也是很多年后的现在才慢慢知道它真的是一种病。

    关于母亲,留给我的几乎是难过的印象。

    我近中年,母亲近老年。她依然在洗手,依然不能保证一日三餐,依然骂人,更多时候骂父亲……可她会讨好我,问我想吃什么,在外面有木有舍不得花钱……买了车想让我带着她兜兜风,给买了手镯巴不得炫耀给全世界……嗫嚅着想让我教会使用微信……

    关于母亲,我不再记恨。

    晚间读书,贾平凹《我的小学》:“家里没有表,早晨总估摸不了时间,有几次起床迟了,就和娘哭闹。娘后来一到半夜就不敢睡,一边在灯下纳鞋底儿,一边逮那学校的铃声。”

    很多久远的记忆突然冒出来。关于母亲。

    在家里我读书最是用功,而且是那种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用功的那种。晚上下课以后疯子一样玩耍,睡前就一句话,“妈,早上五点叫醒我”。想来从未有过差错,每次不管是五点还是六点,母亲都是准时叫醒我。开灯写作业或者大声背书,从未想过影响母亲休息。当时我还说呢,母亲太厉害了。

    母亲家务下田一把好手,我家的一日三餐总是比别人家早。夏天的中午,母亲总是让我们带着白糖水去上学;傍晚,我们喜欢在大门前檐口的树木疙瘩上坐着吃饭。总是能看到别人家下田回家,那个时候父亲不在家,全是母亲操持。

    缝缝补补又三年,缝补后继续穿是肯定的。但我也想起每年秋天的毛衣、冬天的棉袄棉裤、过年我们穿的布鞋、鞋垫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做的。

    母亲跟我一样没有方向感,去哪都容易迷路。去姥姥家的山路十五里,母亲其实很多时候记不清路,很害怕。但是因为有我们在,她总是翻山越岭的找路,从未显示出害怕。

    那么倔强要强的母亲,得了自己不明白的病症,生活变得一塌糊涂。现在想来,这场灾难与其说伤害了我,更多的伤害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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