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火的我，一定是面目狰狞的。
午休一会儿起来，准备送天天上学。却发现他歪在床上看书，待我走进，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手里的小豆豆被抽走，才瞪着迷糊的眼睛望着我。
想起刚刚给他弄好，一个上午就又给吼哑的嗓子，火气蹭蹭蹭地直窜脑门。举起手里的书狠狠敲在他头上——都没有想想会不会敲傻了。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只听到声音又急又高又快，像极了昨天的从天而降的骤雨，迅疾中夹杂惊雷，利箭中带着火花:
十二点半就让你上床睡觉，居然一直在看书？还嫌自己的眼睛不够近视吗？一点话都不肯听，你是想把我气死吗？气死我你就高兴了？到时候你爸找个后妈给你，看你怎么办……
出门下楼，宽大的校服裤子拖到地上，没压住的火苗又冒出来:
上幼儿园就教你提裤子，到现在了，连裤子都弄不好吗？不是告诉你把背心压进去，把裤子提起来吗？我说的话都是耳旁风吗？看看，鞋带也是开的？你能干什么……
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下车后也是默默地走向学校。那个背影，瞬间让我后悔了自己的尖酸刻薄。
去接妈妈的路上，胸口还是抑制不住的需要深呼吸。车窗大开，两侧的风拨乱我的发，拂过我的眉，撞进我的眼，烦躁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想想刚才的自己，多像一个神经病啊！故事里骂街的泼妇也不过如此吧？是亲生的啊！为什么就不能多容忍些呢？想想自己小时候，不也是中午不睡觉，偷偷跑出去玩？我妈有没有这样骂过我？不记得了。到现在我还是丢三落四，经常把事情搞砸，有人这样训我的话，会不会觉得委屈呢？
是职业病？还是母亲的通病？
见到我妈，自然是不敢提这些的。她上午小心翼翼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带她去打针。做娘的为了孩子，能吃苦能受罪能气死，可是却不愿孩子为了自己受一点苦。
同去的还有邻居家的大娘。我在前面开车，她们在后面聊天，讨论一位年过七十却独自居住的老太太。据说老太太的孩子们都在外面上班，平时会给她零用钱。她却十分的节俭，几乎不买菜，尽量简单的维持自己的生活。
原来，除了上班孩子们，她还有一个在狱中服刑的儿子。她这样省吃俭用，是希望能给这个儿子攒些钱，等他出狱，不至于两手空空。她甚至期望着别的孩子能帮忙修缮房屋，这样即使她故去了，那个儿子也有个像样的房子。
这就是母亲的心啊！也许对于其他的儿女，这是过分的要求，是无理取闹，谁也不是顺风顺水的在生活啊！拆屋盖房，更不是小事情。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手足，去委屈自己的家庭呢？
可是对于母亲，孩子，就是她的家吧！哪怕他们都各自飞奔而去，她还是愿意守着老巢，守着曾经的回忆，等待他们回来。那个犯错的孩子，即使别人都看不起，都不愿帮他，但她是，不会放弃。
也许对于别的女儿女婿儿子媳妇来说，她过分固执不讲道理，可是对于那个服刑的孩子，这个颤巍巍抠门儿的母亲，固守着老屋，等待着他归来。
歇斯底里的母亲！
坚韧等待的母亲！
真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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