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

  “田挽。”

  “嗯？”面对樊枫忽然的叫唤，田挽下意识侧身看着他。

  “我记得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

  “当然。“

  ”我也会的。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转身的时候让你看到。”

  ”这不是一种交易。我不需要你同等的回报，我的承诺是单方面的。而且如果你记得，我也说过，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陪伴的时候，我就会自觉退出去。“

  “你很悲观。你其实既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

  “哦？”田挽挑了挑眉。

  “你不相信我会永远陪伴你，所以你才不需要我也同等待你。你坚称有一天我会不再需要你，是不相信我跟你的感情会一直维系下去，更是不相信你自己可以把这段感情一直维系下去。”

  “不要装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身上的经历，怎么有资格评判我？”被挑明了心思，田挽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她自认为曾经的过往已经随时间风蚀，只要她不提起不想起，那些伤痕就不会再暴露。

  “对不起，田挽，我不是有意伤害你。我向你道歉。“樊枫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心中有些懊悔。 

  “不要紧，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淡淡瞥了眼樊枫，田挽不再看他。“我以前很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七年，但你知道那个人跟我说了句什么吗？他说，’你要追求你自己的梦想’。是不是很可笑？我自己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田挽的苦笑望进他眼里，他想，她虽在笑，心里一定在流血。思及此，他内心亦万分苦涩。

  ”那个人不值得你为他如此。“

  ”感情从来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都是我自己内心欢喜他，所以什么都愿意。他是我中学时候的同班同学，那个时候班主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调座位调来调去他总是在我前后左右的位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他开始生了情愫。但是中学那会儿大家都太害羞，我隐约感觉出来他对我也有同样的心思，只是大家都装聋作哑。后来上了大学，我追了他两次，第一次是我上大一的时候，他回复我说，他对我已经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了，我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没了光亮，只剩黑暗，但我也下定决心不再打搅他。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年，今年夏天我偶然得了机会去到他所在的城市，我知道他大学院校的地址，忍不住跑了过去，他却当着我的面，说我太幼稚，说他喜欢成熟的女孩儿，说他心目中的女孩儿起码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说到此处，田挽语气已有了些哽咽。她闭了闭眼，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来。为了那个人，她已经流过太多泪水，已经够了。忽然，田挽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抱住。她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可是她却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樊枫用力抱着田挽，似乎只要他稍微松手，她就会消失在他面前。他用心感受着田挽此时的无助，从她微微抖动的肩膀，跳动缓慢的心脏，还有她无力回抱他而垂在两侧的双手，他能体会到，那段感情给她带来的创伤，恐怕很难痊愈。怎么办？他的时间不多了。今天过后，他就得离开了，田挽也要出发去往下一站，他要如何才能留住她？才能让他跟她的牵绊，继续下去？

   车停在田挽下榻酒店的楼下，樊枫深情凝望着在路上便迷迷糊糊睡着的田挽，眉心担忧地紧紧皱着。她刚刚的情绪消耗太多，提起往事难免又一次揭开她的伤疤，对她损耗太大，她明天又要开始下一趟行程，恐怕身体会吃不消。他已经开始顾虑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了，他是个怕麻烦的人，但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照顾她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他反而觉得，如果她不排斥他的关心爱护，他愿意一直这样护她周全。

  看样子，她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他索性从车内翻出一本杂志，细细看着。天慢慢转黑，他翻完一本杂志，田挽还是不见醒，他看了眼渐凉的天色，从后座拿了自己的外套盖在田挽身上，又翻出本杂志继续看着。

  田挽终于在樊枫不知翻完第几本杂志的时候醒来，她刚睁眼，朦胧中看到樊枫手里拿着的杂志封面上一辆火红的跑车，不禁好奇道—

  “你看起来很喜欢车？“

  见田挽醒了，樊枫翻下杂志，倾身过去将田挽身上的安全带松开，又将田挽的座椅慢慢调正，整个过程温柔至极，生怕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惊吓到刚从睡梦中转醒意识还很脆弱的田挽。一切就绪后，他才回身到自己的座位，把刚才自己在看的杂志交到田挽手上。

  ”是的，我从小就喜欢车。我继父的公司就是产车的，所以我也会接触到一些关于车的知识。“

  田挽随意翻了翻手上的杂志，她对车不甚了解，也从没想过要自己开车，她觉得以自己手脚的协调能力，以后怕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路杀手。

  “你会开车吗？”见田挽翻了几下便把杂志随手放一边，樊枫大意猜到她是对车不怎么感兴趣了。

  “不会，不过我也不怎么想学车。”

  “为什么？”

  “因为总是会有人愿意做我的司机啊。”田挽调皮地冲樊枫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的眼神。

  “嗯，那倒是。”樊枫立马会意，“那你觉得我这个司机如何？”

  “嗯，开车技术很稳，我甚是满意。”

  “那如果我说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司机呢？”

  “那你真是没出息。你爸妈估计要气晕过去。”

  “我有我自己独立的人格，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只对自己负责。我爸妈也是。”

  原先田挽还捉摸不透樊枫半真半假的表情，但此刻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她才明白过来，他刚刚的话都是认真的。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拜拜。”说着便急急打开车门下了车。

  樊枫眼神有一瞬的失望，她这么匆忙地逃跑，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但也只一会儿，他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没关系，田挽，他还有时间，他心下已经有了计划，只要她还没有离开美国，他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