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汉辞别了师傅,下得终南山来,跨上宝骏万里蹇,背后背了玄铁棍,行了数日,风尘仆仆来到生身之地张头村上,少不得要到故家旧宅看觑一番,但只见屋舍破败,院落凄凉,早是日久积年不住人的景象,二汉览望,好不心酸,正欲感伤落泪,忽听得背后有人言道:"客人何处来的?到此则甚?"
二汉回头,望见一位村老柱杖披衣立在院口,二汉认得正是昔日邻人王老爹,十五载到如今,更垂垂老矣,如今血仇未报,怕走动风声惊跑了仇人,故而假装不识,二汉快步上前施礼托言道:
"此间张老爹曾有恩与我,今日因事路经此地,特来拜望,怎料人去屋空,实不知是何缘故?"
王老爹长叹一声:"唉——,客人有所不知,此屋确是张老爹家,只因那年他家儿媳被此间一恶霸看上,白昼掠夺而去,并害的他家破人亡,实为亘古未见之惨事。"
二汉又拜道:"敢问老丈可知张老爹身葬何处?我好前去祭奠则个。"
王老爹指指屋后,说道:"当年正是我与几位乡邻殓埋的他父子二人,又在乱坟岗寻回他儿媳惠大嫂的尸首,一处安葬了,还有一个幼子,却不知是死是活哪里去了。亡人的坟茔就在近处,客人可随我来。"
王老爹引二汉绕到屋舍后不远处,果有三座荒坟,獾窝鼠穴,枯草密遮,实实凄惨。
二汉对着父兄嫂三坟各拜了四拜,心想待手刃了仇人再回来重新郑重祭奠,问王老爹:"那恶霸如此丧尽天良,就无人收拾他么?"
王老爹面露悲色,说道:"壮士哪里话,那恶霸颇有势力,使钱赠物,联通官府,并精通拳脚,荒淫无耻,暴虐成性,瞪眼就敢杀人,我地方上多是守法良人,又无武艺傍身,哪个就敢招惹他!"
二汉听了说道:"某家虽是驽钝,武艺平凡,但为恩人申仇,愿寻他一会,老爹可知他身在何处么?"
王老爹又惊又喜道:"如此也是为我地方除害啊!他平日常在往东距此三里外五方街醉仙楼上吃花酒。我观壮士非是常人,但仍需小心则个!"
二汉这就拜别了王老爹,骑上宝骏向五方街来了。
二汉来在醉仙楼前,问了小二裘夏祚确实正在楼上与人饮酒耍乐,二汉给店家掌柜一锭金子,将驴儿也牵上楼去,有意让驴屁股对着裘夏祚酒桌,要扫裘夏祚等人的酒兴。
裘夏祚身旁一人果然喝道:"喂!兀的那汉子,你将驴儿牵上楼上来也就罢了,把驴屁股也向了我们却是为何?"
二汉未抬眼皮,自斟一杯说道:"我这驴儿偏爱在人多处放大屁,你们可要躲开了。"
这几个狐朋狗友听了呼啦散开,裘夏祚一直坐着并未言语,这时早按捺不住,起身一脚踢翻桌子,跳到二汉近前,指二汉鼻头骂道:"哪里的野汉子,来寻爷爷的晦气?!"
二汉即时也发作了,一掌拍碎桌子,喝道:"非是寻你晦气,是寻你复仇索命来也!"
说罢二汉飞手揪住裘夏祚后领,使力一扬,把裘夏祚甩下楼去,裘夏祚不愧功夫在身,在空中转身一翻,两脚落地,晃了几晃站稳,骂道:"这莽汉,好大的气力!"
话音未落,二汉亦翻身跃下楼来,跳在裘夏祚眼前,一手指住裘夏祚骂道:
"呔!狗杀才!你害不了杀不死的张二汉来也!想你本是落破户人家小媳妇干草堆里养的,吃麸皮长大,浑长了一副牲口心肠,只因擅能钻营,拜了此地同宗大户裘富山小妾为干娘,改名裘夏祚,自此有了个人模样,回到庄里,与官勾结,欺男霸女,横行无忌,若是母的,人畜不分,尽皆凌辱,坏事做绝,只因你当年为一时私欲,我嫂娘惠大嫂被你看上,光天化日在这醉仙楼下调戏于她,我哥哥张大郎上前阻拦,竟活活让你打死,我嫂娘被你掳去,誓死不从,自绝保节,我老父几番到你门前要人,你就上门打杀了我父,实是某家福命大,被一阵大风刮走逃得性命,不得已我流落终南山中,习武学艺,十五年如一日的辛苦,得了这身能耐,如今我回来,前仇后恨一起了账也,闲话少说,今日我饶的你去,可我手里的铁棍却是你的冤家对头,呔,伸长脖颈纳命来!"
裘夏祚听了,不以为意,歪头斜瞪醉眼,看二汉装束与一般乡汉无二,料无大能,猖狂叫道:"哼哼,无知莽汉,爷爷的帐多了,我管你是哪个?你且莫动手,待我说来如何打你:我先使一个凤凰旋窝打你老脑,再来一个犀牛望月顶你下裆,一个霸王拉弓拽折你的胳膊,最后一个老汉坐禅连你挖坑的事都省了!你若怕了,快快逃去,免枉伤了性命!若不自去,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清明!"
二汉恨叫一声:"少要多言,不报仇焉能雪恨!看棍!"
裘夏祚抽出佩刀,去迎那一棍,棍来刀架,震的裘夏祚虎口发麻,几乎把刀掉在地上,心里一惊,暗道:"这糙汉子果真好大力气,前番把我扔下楼来,如今棍又挥的重,我需小心则个!"
裘夏祚哪知二汉身有神通,只不过二汉故意隐去自己罗汉托生之事,不使仙法,只用寻常世间武艺与他打斗,就如同老叟戏顽童一般,裘夏祚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
二汉正与裘夏祚打斗,早有人跑到裘家府上搬人,不多时来了二百多打手恶奴,使一个里三层外三层里里外外又三层的圈子阵将二汉团团围住,乱打乱斗,裘夏祚趁乱抽身便逃,二汉斗了一会,打的不耐烦,使一个横扫千军的棍式,把这二百恶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都扫倒在地,纵身去追裘夏祚。
裘夏祚前面正跑的当紧,忽听得有人唤他:"裘公子又哪里风流去了,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座百花楼,姑娘都是仙女的模样,好生勾人,不若你我喝几杯酒,去那里玩耶?"
裘夏祚转头一看原来是光棍寺的癞头王和尚,前文书说到,这癞头王和尚与裘夏祚乃是同好之人,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是此地二大淫虫,裘夏祚正愁不知躲到哪里去,上前揽住王和尚,说道:"快走!到你寺里去!"
两人正要快跑,二汉飞身赶来,一个飞脚将裘夏祚踢翻到地,王和尚吃了一唬,见事不好,自先逃去了。
裘夏祚见二百家奴都未将二汉困住,这般快追来,唬得屎尿屁汗俱下,跪地磕头求饶,二汉一时心软,仰天长叹道:"也罢!也罢!今日且饶了你,让你家门中有个香火传继,他日遇着若再敢为非作歹,使坏卖狂,这口猪就是尔的榜样!"
二汉拾起裘夏祚佩刀,只见雷鸣电闪之间,手起刀落,一道银光飞过,那猪头就滚落下去,直滚至裘夏祚脚边,裘夏祚见此,唬得脸色大白,心神慌乱,提了猪头便跑,不料却跌了一跤,摔到路边坑里去了,惹得众乡邻放声大笑,有诗为证:
我自横刀向猪笑,去留肝胆两三轮。
不料裘夏祚忽的跳出坑来,从袖中抛出两件暗器来,一件叫夺命针,沾身即亡,一件叫立毙散,闻见就死。二汉看的明白,闪身躲过,爆叫一声,怒道:
"球攮的贼!好不晓事,早知如此,就该将你作了那口猪的榜样!"
恨的二汉将手中铁棍奋力一挥,将裘夏祚头颅打的如万朵桃花开放一般,结果了他的性命。
二汉了结了裘夏祚,直往光棍寺来,这光棍寺原叫做光拱寺,只因癞头王和尚坏了寺院名声,乡人便叫它光棍寺。
却说王和尚跑回寺里,思量二汉只是寻裘夏祚报仇雪恨,与己无干,就到后殿与一个花尼姑亲嘴摸奶,欲行好事,要压压惊,不料二汉来在光棍寺外,大声喝叫:"端的癞头小儿何在,快快出来与我领死!"二汉叫了数声,无人开门,被二汉一根铁棍打进门来,声高震天,唬的王和尚钻进东厕粪池,抖若筛糠,不敢出声,一时慌张,手脚抽筋,站不得,也攀不得,顷刻浸入屙溺物中,熏淹死了。
二汉寻了一遭,看见癞头王和尚在粪池溺毙,又来到后殿看到那花尼姑,那花尼姑跪地说道:
"我本是端正持修出家人,昨日里被他掳至寺中欲行玷污,不从就要害我,是我舔了他一夜臊根才得了这条性命,求爷爷救命!"
二汉怒道:"呔!腌臜荡妇,安敢辱没佛门!"也是一棍结果了她,再放起一把大火,将这恶名昭著光棍寺通通烧了。
二汉夸跨上宝骏,兜转驴头,回到父兄嫂坟前,告诉了手刃仇人诸事,焚香化纸,洒泪悲泣,虔诚祭奠。
祭奠完毕,二汉重谢了王老爹及众乡邻,又翻身上驴,自此遍游天下,专扫人间不平事,专除世上不良人,访师寻友,匡扶正义。
却说二汉此一去,又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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