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遭遇危险,他就会出现;次日的朝阳升起,他便消失。
她所有的爱情都会止于一个吻,如同一个被复制的诅咒。
第9幕/现实会打破你所有幻想
请了一周长假。晴天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一路上,她只是看着窗外忽闪而过的树影光晕。还是那条街,人和物都变了。她沿着归家的大道,一直走。仿佛又看见了儿时的景象。
妈妈领着她在街边小卖铺挑着泡泡糖。她喜欢红色包装的,其他都不要。妈妈从不嫌烦,一遍一遍在大罐子里掏找红色包装的泡泡糖。那时候,一块糖她能嚼上一天。
可自打她被送入福利院后,便再也没有嚼过泡泡糖了。她怕看见与妈妈有关的一切。她总骗自己说:那天只是她的一场噩梦,有一天她会从那场梦中醒来。那时,妈妈就会回来。可这场梦,她一做就是八年。
终于走到家门口的小街了,路两边桑葚树还是那样高大,地上依旧有果实掉下来的痕迹。晴天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小院子,眼中泛起酸涩。
院门没有锁,半敞着,地上全是落叶,房门布满了灰尘。这样的家,即使是小偷,也不会进来。晴天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坐就是一天。
夜幕降临,秋风带着树叶吹进小院,石凳上的晴天打了一个寒战,她搓着两只手,走进屋里。
主屋的家具蒙了很深的一层土,原本褐色的柜子变成灰色。硬木沙发靠在墙角,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窗帘碎成了一个个布条,在窗边来回飘荡着。
晴天用手背捂住颤抖的嘴唇,不争气的眼泪再次滑出了眼眶。那些曾经以为的美好记忆一样都没有。回到这里除了更加痛苦,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手机铃声响起,将晴天从悲伤中拉了出来。她看着来电号码是高源,抹了一把眼泪,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沙哑地应了一声,“喂......你好。”
“你好,晴天,”高源顿了顿,“有这么个事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现在......方便吗?”
见高源似有犹豫,晴天主动接话,“嗯,方便,你说吧。”
“我不太清楚你白天有几分兼职,如果待遇不是很高的话,我希望你能长期在我这边工作。”高源的微笑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我这边一直是独自运营,眼下伤了筋骨,工作室那边需要有个人照应一下。你正好是张兰的好友,咱们知根知底,你我都放心。工资待遇方面,你可以提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高源说完,等着晴天回应。
晴天站在冰冷的房子里,忽然觉得内心很暖。她知道这和张兰的拜托不无关系,但她依旧感谢高源,感谢他的委婉,“之前的兼职基本都是散工,没挣多少钱,你按照正常薪水给我就可以了,我的要求并不多。”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薪水问题等你来了再谈。”高源总是能用轻松的语音感染他人的心情。
“后天可以吗?我......目前在其他城市.......”晴天有所保留。
“哦,没关系,我刚好也是后天出院。”
高源的声音依旧慵懒。这让晴天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一手插兜,一手接听电话的悠闲。“后天我去接你吧。”晴天的声音更加柔和。
“好,后天见。”
电话挂断,晴天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感谢身边还有朋友,在她孤独落寞的时候,不是独自一人面对未知的人生。
夕阳下山,温度越来越低,尤其是一间长期无人居住的房子。
晴天在院里捡了一些枯枝树叶,又到厨房找了一个铁盆和打火机,她把这些都抱到了主屋。当她点燃树枝时,心忽然变得释然了。原来她只是想和这里做一个告别。就在今晚。从此,她不会再回来了。她的人生里,也不会再有唐宁这个名字了。
燃烧的桑葚树叶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坐在火盆边儿的晴天不停往火里添着枝根、树叶,可温度依旧没有上升。她搓着手脚,吸着鼻子,实在冻得不行,起身到柜子里翻找衣物。
一个紫色的绒面小盒挤在衣柜的夹角处。晴天一眼就认出那是妈妈的梳妆盒。她轻轻将那盒子捧了出来。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枚不算太漂亮的胸针,晴天摸着胸针,苦笑,妈妈的眼光一直不怎么好。盒里还有一串塑料项链。记得那时她7岁时,用几十块泡泡糖跟同学换的生日礼物——一个烛火形状的项链。
七岁的孩子本应天真可爱,可晴天很早就懂得了生活的苦难。她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幸福的家庭、幸福的人生。她和妈妈始终生活在恐惧中。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忘记妈妈对她的爱。她希望妈妈每一天都开心,想要实现妈妈所有的愿望。当她看见邻家小孩洋娃娃身上那个烛火项链时,她就下定决心要把它换回来,送给妈妈。她想要看到妈妈每吹一次烛火,就会实现一个愿望。
如今的晴天,摸着这个颜色早已模糊的塑料项链,可笑着自己年少的天真。
她放下盒子,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对着衣柜的镜子,左照右照,就好像能在镜子里看到晴颖一样。
火光闪动,镜子边缘有个银色的小点在闪耀。晴天趴在镜子前,才看清那是水银掉落的痕迹。然而,近距离的观察竟让她发现,镜子的木框里似乎有纸张样的东西。她用指甲抠了抠,没抠出来,就从梳妆盒里取出胸针,顺着镜子边缘儿一点一点往外挑。
一张存单,被晴天挑了出来。
晴天震惊地看着这张80万的存单!原来,唐钟一直在找的是它。晴天的手开始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你......为什么?”晴天顿时不明白了,“就是因为它,你甘愿每日被毒打,被凌辱?”
晴天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为什么不离开他!拿着这些钱离开他啊!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我就知道!”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晴天吓了一跳。她攥紧手中的存单,回身望向门口。
“我就知道,那个臭婊子把我的钱藏起来了。哈,居然藏在镜子后面,怪不得我找不着。”唐钟将推开一半的门撞到墙壁上,一晃一晃地走进屋里。
“你......你怎么来了?”晴天愕然。
“哈......”唐钟笑了一声,“果然啊!我就没猜错!”
唐钟走到火盆前烤着一只手,又吸了吸鼻子,斜眼撇着晴天。
“听说你叫晴天啦?”唐钟扣着后脑勺,晃悠了几下颈部的关节,“这是跟了你妈的姓啊。挺好!挺......好。我本来还想着,怎么也得给唐家人留点后路。”
唐钟阴森的呵呵笑了一阵儿,定看着晴天,指着她手里攥着的东西。
“拿出来吧!”
晴天看着唐钟歹毒的面孔,后退了一步。
唐钟见不得晴天的不识好歹,吼道:“好说不管用是吧!”他一步一步靠近,把晴天逼到衣柜的镜子上。
“这是妈妈用生命换来的。不能被你拿走。你不配!妈妈在天之灵是不会瞑目的。”晴天哭腔说出了心中早就想对唐钟说得话。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钟仰着脖子,冲天啊了一声,再次低头时,深陷的双目已然射出杀气。
“赶紧给老子拿出来,别逼老子弄死你。”
唐钟像竹竿一样的身子一晃一晃冲了上来。晴天无处躲藏,背部紧贴着镜子面,低垂下头。
她以为的劈头盖脸并没有到来,她抬头看唐钟,发现他竟摸着下巴在笑。
“哈哈哈,你们娘俩就是一个货色。不揍你们,你们都不觉得痛快。”
唐钟着实戳到了晴天的痛点。她狠狠地看着唐钟,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嘶喊着:“你就不配做人。”
“啪”的一声,唐钟给了晴天一个耳光。抓起她藏在背后的胳膊就往外掰。晴天招架不住,情急之下,弯身咬了唐钟一口。唐钟疼得哇哇大叫,接连甩了晴天好几个巴掌。
晴天忍者疼痛趁唐钟松手之即,将存单捏成一团塞进了嘴里。她想咽,可纸团太硬,根本无法下咽。
晴天用誓死的眼神告诉唐钟:即使死了也不会让他得逞。
唐钟气得咬着后牙槽怒吼,“妈的,老子今天不弄死就不姓唐。”他甩了甩手背上的血,抓着晴天的头使劲往后撞去,一下又一下。
衣柜的镜子“砰”地一声,在晴天脑后裂开,鲜血顺着裂纹缓缓流下。
晴天强压着后脑的疼痛和眩晕感,抬起膝盖向唐钟的胯部踢去。但她踢歪了,唐钟显然更生气了,揪着她的头发狠狠将她甩到屋子中间。
“臭婊子敢还手!”
屋中的一切在晴天眼中旋转,她只觉目中一切混沌:也许今天真的是在告别,和母亲告别,和自己不幸福的人生告别。
她恍惚着爬向火盆,想要把口中的存单吐进火里,她要与它一起焚尽。
唐钟看出了晴天的心思,巅晃两步追了上去,弯腰抓起她的短发就往后拽,另一手捂着她的嘴,不让她把存单吐进火里。
两个人如此纠扯僵持,晴天脖子上那串烛火项链从衣服里面滑了出来,悬空晃荡着,一下又一下。
无情的火苗烘烤着它,似乎要将它与晴天一起融化。
“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吧.....”
晴天在窒息前,痛苦地向上天祈求。她脑后的鲜血顺着耳朵一滴一滴落入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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