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弯弯

     

    “啊，我自己带宝贝开车回去？！不行，我不敢开那条路！”我几乎要惊叫起来了。

        先生调侃：“你都是老司机了，回你自己家还不敢开吗？那条路从小走到大，有什么不能开的？”

      不，不能！

      我眼前浮现出那条曲曲折折的山路。一道叠一道的弯沿着山脚向山顶延伸，到了山顶又向山下蔓延。路面不宽，两车交汇必须很慢，小心翼翼地“擦肩而过”，遇到窄的地方还必须倒车到相对宽敞的路面会车。路上很多道急弯，完全看不见对面来车，只能竖起耳朵听对面有没有喇叭声。遇上起雾的时候，山里经常起雾，白茫茫的一片，山的轮廓，树的身影，都被笼罩在白纱中，辨不出了模样。这时马路上的能见度只有几米，仿佛一头就会扎进白茫茫的世界中…

      “哎呀，现在路都修宽了，双车道，而且下了高速开半个小时山路就到了，你真的可以开！”先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打断了我的回想。

    我摇了摇头：“可是还有一段是老路，我怕的就是那一段…”

      小时候，坐客车走那条路，我总是会吐得七晕八素的，感觉整个胃都要吐出来了。隔一段时间，马路临近山崖的一边就会出现一道痕迹，那是车滚落下山崖留下的痕迹。客车司机就会数：从这掉下去一辆轿车，那掉下去一辆货车…我望向山崖底下，仿佛看见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直到有一次，客车上的人指着一条新鲜的痕迹告诉我：“你爸爸的车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我汪着一眼泪望着延伸到山崖底下的那道痕迹，咬紧嘴唇，发不出声音。

      当时爸爸是货车司机，车是他徒弟开下去的。万幸的是，爸爸和他徒弟都只是伤了腿，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后就完全康复了。爸爸事后还开玩笑：“幸好当时我们被甩冬瓜一样从挡风玻璃甩了出了，车子还往下滚了好远，如果没甩出来我们都没命了。”我听着一阵一阵的心悸。

        这么多年回家，我从来没有自己开车走过那条路。

      先生跟烨宝宝说：“宝贝，鼓励一下你妈妈！”

      烨宝宝冲我喊：“妈妈，加油！”

      我勉强地笑着：“妈妈再考虑一下，因为妈妈还是感觉没有底气…”

      那曲曲折折的山路，好像横亘在我的内心里。我要翻越的，不仅仅是现实中的那座山。

        我打电话给爸爸，问他是不是要出来有事，他说不出来。我说我一个人开车回去不太敢，他鼓励我：“现在路好开了，剩下的一段路开慢点，那条路没什么车的。你自己不开以后永远不敢开。”

      我决定，明天自己开车回去！

      “耶！明天回外婆家了！”烨宝宝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我的心还是悬着。

        下午先生打电话来：“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吃完饭我再出来。”一路上，我还是挺感激先生的。可是他不停地叨叨：“你就是懒，懒得开车，你说你刚开车那会说不敢就算了，这都开了几年车了还是不敢，就是懒惯了…”一开始我应和着：“是的，我是懒…”可随着先生越说越起劲，我心里也也升腾起不满来：“我都下定决心明天开回来了，又不是打死不开，有些事不是一个懒字就能概括的！”我气呼呼地反驳，我该怎么跟他掰扯清楚这条路从小就累积在我心里的种种呢？一时无语。

      “下了高速我来开！”我气鼓鼓地撂下一句话。

      “不要你开，我开回去算了。”虽是这么说，下了高速，方向盘还是握在了我的手上。

        坐在驾驶室，手握方向盘，我并没有想象的紧张。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坐进驾驶室，我便感觉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车驶上了山路，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一片金灿灿的，连绵起伏的山，也镶上一道金边。打开车窗，山里的清风钻了进来，送来山林的清香，久违的味道。后视镜里，远处起伏的山峦就像水墨画般铺展着。眼前的一切，让我的心变得明亮起来。

        当车开过山路弯弯，驶进家里的院子，我心里那些曲曲折折的山路，也被翻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