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各仁吓得心脏病都要爆发了,他慌张地下车,去查看情况。
“喂,喂,你没事吧?”
地上没血,应该是没撞到,但她瑟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范各仁还是俯身去仔细查看,在手机的灯光中,看到嘴唇发白,满头是汗,表情十分痛苦的人。
“你......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给你?”范各仁问道。
“你干嘛呢?”听到身后传来的肖音的声音,范各仁转身抬头说“这儿有个姑娘,看着很不太对劲。”
肖音散着头发,隔着夜风,她的衣摆被吹起,走了过来。
缩在地板上的钱芊,眼前一阵黑暗,但她还是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那个声音的来源,熟悉的声音随着脚步越来越清晰。
“病了还是醉了,怎么躺这里了。”肖音靠近,然后也随着俯下身体,去看地上的人。
是了,没错,就是她。
那个气味立刻萦绕在周围,混合着薄薄的酒气,如初见时的气息,缓缓扑在自己的耳边。
钱芊不知道怎么的,刚刚那种沉甸甸的眩晕感突然就消散了一点,她终于可以试着抬起头。
手掌撑在细碎杂物的地面上,有点疼,但不要紧,只是用点力似乎有点困难,钱芊努力重复着这样简单的动作。
“别撑地了,来,握着我的手,我扶你起来。”
握上她手的瞬间,一股酸涩的感觉直冲鼻子,钱芊努力克制这样突然爆发的情绪,不过是,不过是再见到她,何至于此。
“我来吧,你抱不动她的。”范各仁看着肖音拥着这个陌生人,生怕出什么问题,谁知道这姑娘会不会是个瘾君子?或者其他什么突发传染病一类的?他想把肖音和这个人隔开。
“去开车门,我扶她上去。”
“你哪里不舒服吗?”肖音感觉到自己手心湿湿的,拥着对方的身体微微颤抖,虽然是个连脸都没看过的陌生人,但不知道为何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钱芊头发垂落,脸被凌乱的头发模糊了面目,肖音扶着她上车,也顺势坐了进来,然后用手指轻轻帮她把面前的头发拨开。
下一秒,动作都凝滞了。
钱芊眼里一片闪烁,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不是很怪,但肖音瞬变的表情却全部映入心上。
素颜。
简简单单的服装。
头发松松地挽了个结。
薄薄的酒气,柔软的手掌。
还有唇边的一颗痣。
这个人,和她的一切,才是喜欢的,才是很喜欢的。
翻腾的思绪终于如尘埃落定般,她有点沙哑的喉咙,发出的第一个音,竟然是奇怪的傻笑。
嘿嘿
肖音来不及惊讶于真实见到她的情绪,只见她眼睛泛红,嘴唇干涩起皮,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温度高得烫手。
“你傻笑什么?”怕不是烧成个傻子了?“去医院,她发烧了。”
“你认识......她??”范各仁一边开车,一边从反光镜中看她后座的情况。
“急性胃溃疡,可见出血点,再晚点送来,她就该吐血了。”医生如是说,但看着肖音的表情却是一脸询问,她扯了扯自己的口罩,妄图遮挡住更多一点面容。
“她需要手术吗?”
“那倒不需要,就是要住院一阵子养养病,先办住院手续吧,身份证和押金去住院处交一下。”
“现在?”肖音低头看着躺在急诊病床上却一直看向自己方向的钱芊“带着身份证吗?”
钱芊摇摇头。
“在哪儿放着呢?”
“家里。”
“家里?那个筒子楼,还是老房子?”肖音皱着眉头问。
“不,我父母家里,我父母家在这里。”
肖音抬起头看了一眼急症室的时钟,凌晨一点半,然后转身问医生“明天白天来得及吗?”
“也可以,尽快。”
目送医生离开急症室,范各仁扯了扯肖音的手臂,示意她出来一下。
“怎么了?”
“你要陪夜?”
“嗯,大半夜一个人在医院怪惨的。”
“我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家属过来,现在都一点多了,你回去稍休息一下,我们一早就要回上海了。”
“你回酒店睡吧,我在这里等天亮给她家里打个电话,然后你一早过来接我。”
范各仁看着肖音的眼睛,反复确认她的意图,这个人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肖音......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这个姑娘是什么人,需要你做到这种程度?”
“朋友。”
“我认识你十多年,什么朋友是我都不知道的,竟然还需要你亲自陪夜。”
急症室里明亮的灯光和楼道里安静的能够听到呼吸声,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这一切都让人有种心底的无力感压迫而来,尤其在深夜十分,肖音伸手拍拍范各仁的胳膊,说着“嗯......可能也不算朋友,但我就是,就是不想她一个人待着,所以,你快回去吧。”
转身轻轻推门而入,病床上的人眼睛始终望向这里,当她出现的时候,眼神突然一亮。
肖音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下一秒,苍白的嘴唇努力咧出一个笑。
滴答,滴答,滴答。
顺着输液器而缓慢进入钱芊身体的液体在不知不觉中变少了,肖音靠坐在椅子上,身体发僵。
“累吧?”钱芊哑着嗓子问。
“唔。”肖音揉着发僵的肩膀“你再睡会儿,我帮你看着呢。”
“睡了,现在清醒了。”
“你还疼吗?”肖音问。
“还好。”
“去卫生间吗?”
“不去的。”
“那就好好睡觉。”肖音伸手去摸她的眼睛。
“你......你要不要上来,一起睡?”
从指缝中看到渐渐弯成的月牙状,室内昏暗的灯光中,依然能看到黑眼圈隐隐浮现,疲惫中带着些许温柔的言语对自己说。
“床太小了,两个人挤来挤去,谁都休息不好。”
将散落开的被角重新慢慢掖好,看着钱芊又闭上眼睛,想站直身体舒展了一下,凌晨三点四十分,困意最深的时间,对于常年拍戏的肖音来说这种困乏并不陌生,或者说早已习惯,只是今天喝了不少酒还吐了一番,现在酒精正在身体发酵,反而觉得手脚有点软,刚刚伸懒腰的那一下就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体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 下意识去抓握什么,但忽然手腕被温暖而有力的握住了,这样的感觉凝固了几秒钟之后,对方又用力握了一下,像是在示意,又像是在引导。
可能是因为眩晕,也能是因为困顿,总之,房间里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归于安静,轻轻地呼吸扑在脖颈的皮肤上,酥酥麻麻,困意在不知不觉中笼罩着这张单人病床。
钱芊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一个念头。
是有点挤,可能要减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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