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从我记事开始,我的父亲就一直给我说,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我的母亲,就让我说我的母亲过世了。至今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为何要这样说。小时候,受委屈,被忽视的时候,我总是在心里怨恨父母,如果没有离婚,是不是我就不会受那些委屈和忽视。可是在我心里,父亲依然是父亲,母亲依然是母亲,即便他们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和童年。我认为这就是亲情,他们给了我生命,给我在这个世界走一次的机会。
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再婚,没多久我就多了一个弟弟。记得小时候的弟弟总是白天睡觉,晚上哭闹,弄的大人们总是为谁晚上照顾而争吵,每次他们一争吵我就会很怕,没有原由的怕,很多时候我都躲在自己的房间不出声。有一天他们吵的很厉害,弟弟也哭的很厉害,我走出房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弟弟不喝奶,一直哭。我试着抱过哭闹的弟弟,用奶瓶喂他,我发现他慢慢的哭声小了,开始一点点喝了。原来他知道,我是她姐姐。弟弟长大一些,不需要再吃辅食的时候,偶尔父亲他们出去朋友家做客,不方便带上弟弟的时候,我就在家帮忙照顾。他也算听话,吃饭很乖,睡觉也很乖。到后来弟弟慢慢开始懂事了,而我已经到了青春的叛离期,经常和父亲吵架,吵完就一个人躲在房间哭。印象最深的一次,那也是第一次。弟弟拿着帕子来我房间递给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在气头上还是对弟弟有了敌意,我第一反应就是叫他出去,很凶很凶。凶完以后我就想,完了,他一哭我肯定要被骂的。谁知道这个小家伙,哭是哭了,可是一点没出声,就看着他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我们两个对眼看了一会,他走到我跟前用帕子给我擦了眼泪,然后又给他自己擦。我一把抱起他坐在我的腿上,我两就这样互相安慰着。那一刻,我知道,这就是亲情,我们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是我们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这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
等我开始踏入社会,工作了。和母亲也越走越近。我开始选择和她住在一起。几年前母亲告诉我她也要再婚了,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不同意不是因为母亲再婚,而是选的再婚的人,我不喜欢,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优点,我是怕母亲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她会过的很幸苦。就在母亲告诉我他要再婚以后,我就一个人搬出来住了。自己租了房子。搬家的时候正好公司安排出差,所以一切的事情都交给了母亲。后来她告诉我,搬家的时候是叔叔和她一起搬的,楼道的灯是坏的,叔叔给我修好了,怕我晚上加班回来太黑,不安全。那一刻,我的心被暖了一下,但是我没有说,我都是在默默的观察。听外婆说,叔叔也总是去给他们送吃的用的。休息的时候也会经常去家里看他们。慢慢的叔叔的改变,我们一家人都看在心里,在加上母亲一直在说他真的变了好多,对我母亲也是越来越好,和从前不一样了。虽然我妈再婚从我外婆到我,我们嘴上没有认同,但是母亲执意要结,我们也就默认了。结婚以后叔叔做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他在一点点的变好,在努力让我们接受他。他没有子女,所有他也一直拿我当自己女儿看待,他从来不叫我小名,都是叫【霞妹】。一直以来他都这样叫我,我也喜欢他这样叫我,有时候有些称呼,真的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结婚以后,叔叔会经常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叫我下班过去吃饭。每次都是提前说,然后准备好我要吃的。叔叔虽然文化不高,而且看上去也是一副社会人的样子,可是他很会照顾我的情绪,好几次,我和母亲有争执不愉快的时候都是他来开导我,安慰我。人心肉长的,别人对我真心,我同样也会以真心待他。后面我们两个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好到有时候我妈会对我外婆抱怨,我经常和我叔叔一起欺负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彼此真诚的对待,让我们这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成为了父女,有了这份亲情。
母亲再婚没有多久,她说想自己做点小本生意,正好她住的小区楼下有一个餐馆转让,我便补贴了一部分帮助她拿下了那个餐馆。接下餐馆以后,叔叔只要休息,他都是在家帮着母亲送一下附近的外卖,有时候他下班看见我在帮母亲收拾,他都是说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帮着收拾就好了。眼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老顾客一天天多起来,生意和生活也在一步步朝着好的方向走。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故意为难。叔叔突发脑淤血进了医院。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的突然,在医生的建议下,我母亲签字做了开颅手术,手术结束后就一直住在ICU,那段时间我们一家人跑前跑后,凑钱,转店面,医院,不停的忙着。亲人的支撑在这种时候真的特别重要,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只有我和母亲两人,真的是受不了的。可是也同样是那段时间,让我看清,亲情有时候也可以淡薄到这种地步。
我叔叔上面有2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当时唯一伸出援手的只有他的三姐,给了我母亲一千块。而大姐和二哥并没有出过一分钱。在ICU住了快半个月的时候,大姐和二哥来了,当时我们也正被医院催着交费,不然就要停药了。叔叔的大姐和二哥找我母亲谈话,我以为这个时候他们至少会看在亲情的份上对我们伸出援手了。但是并没有,他们说他们现在经济上也很难,实在拿不出来。但是现在医院催着缴费了,他们也是听到的,我大姨就提议,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把欠款补上,以免医院真的停药。加上欠款,当时至少还要给医院交上5000才可以。我大姨就建议他们一人凑一千,剩下的我大姨和我小姨补上,但是他们都没有同意,说他们拿不出钱。他们是建议我母亲把我叔叔的房子拿去抵押高利贷,先拿钱救命。后面的事,等人好了以后大家再一起想办法。这一开口,我就懂了,他们的意思就是,人是必须要救的,但是钱他们帮不了。从出事以来,有眼睛的都看的很清楚他们的态度。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母亲就直接问他们,如果房子抵押出去,人救活了,后期出院又是一大笔护理费,康复费,再加上还高利贷,这个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还不上,房子被收了,让他们住哪里?他们说以后人救回来了,大家可以在一起想办法啊,后面该出的钱,需要我们分担的,就一起分担。实在不行的情况下还可以去住我的新房子。what???我当时真的想问一句【你是谁?】。先不说我愿不愿意,我的房子我母亲都还没有替我做安排,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来替我决定要如何!我母亲就直接说了,抵押房子是不可能的,高利贷我们是还不上的,现在都不能指望你们帮一把,以后更是不会指望,如果真的到要用房子换命那天,也只会卖,不会抵押。他们看也说不下去了,便和母亲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走了。当时母亲身上是真没有钱了,我手头上能动的现金早也给了她。那天最后也是我大姨和小姨帮着交的5000块。
我叔叔住院期间,母亲每天都去看,医生说可以输一些流食,我们可高兴了,以为是开始有好转的迹象了,母亲每天牛奶,果汁,骨头汤换着样的给弄去医院,中途叔叔的二哥来过一次,他大姐来过3.4次吧。反正医院如果一叫交钱就走了,当时的主治医生都看不下去了 ,还问我母亲,这人是他亲姐吗?母亲只是给医生说,以后有事直接给她说就好,通知别人也没有用,最后也是要等我来才行的。医生一听就都明白了。
而我只要是休息,我都会陪着母亲一起去,和叔叔说说话,告诉他,要快点好起来,说好的春节要带他和母亲去泰国玩的,要快点好起来才行。每天这样躺着不行的,在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每次都是我先进去看,然后再换母亲进去,母亲每次出来的时候我都看见她眼睛是红的,她一定又哭了。可在ICU躺了快一个月,叔叔还是没有挺过来。
来到医院,我看着医生一次又一次的抢救,而母亲也故作镇定的在旁边看着,直到最后医生说救不回来了,母亲也支撑不住了。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哭。我能做的只能是在一旁抱着她。拔了氧气,母亲走到叔叔边上,边哭边骂,感觉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都骂给我叔叔听,让叔叔知道,他一直偏爱的哥哥姐姐都是如何欺负母亲,又是如何不管躺在病床的他。奢望让他听见这些以后会活过来。可是人走了,就真的走了。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他都不会再知道了。
叔叔的遗体装进冰棺运到灵堂。守灵的3个夜晚,我再一次认识了【人性】的冷漠。搭建灵堂的时候我只看见叔叔的三姐和我母亲这边的亲戚忙前忙后。而他的大姐二哥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过手。他们就跟看热闹的人一样,两手一抱,站在远处看着。我叔叔没有子女,当时戴孝的就只有我,我哥,我两个妹妹,还有他三姐的女儿。而我叔叔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他二哥的女儿,我只看见来上了一次香,就再也没看见过了。我哥当时从县城赶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家里的事他断断续续也清楚一些,通知他回来的时候,我大姨特地给他说过,一切以我叔叔的丧事为重。其他的先放一放。哥哥虽然是个火爆脾气,可是也是有分寸的人。回来那天下午,他正好看见叔叔的二哥拿着本子在哪里收礼钱。我哥只说了一句【这样子是在用自己亲弟弟的骨头卖钱吗?】人性的总总,就那几日,都有幸被我看见了。
到我叔叔出殡,前前后后忙的人还在忙,一开始没忙的,到最后也是没有忙。到了火化场,见最后一眼的时候,我和母亲都哭到不行。遗体推进火化炉的时候,我本能的叫了叔叔最后一声。此时母亲已经哭到地上坐着,我也迷迷糊糊被我母亲拽到了地上,有那么几秒钟,我大脑都是空白的,周围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后面是我哥把我和母亲扶起来的。后来我哥哥告诉我们,在我和母亲哭成一团的时候,叔叔的二姐在旁边说了一句【虚伪】。我并不在乎这些,真正虚伪的人到底是谁,人心知道。我叔叔骨灰都还没有出来,他们人都走光了。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但愿这一世,他们对亲情的蔑视,不会被现实的耳光报复才好。
叔叔火化后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日子入土,一直拖到了今年的4月底。从叔叔火化后到入土,他的大姐二哥再也没有出现过。中间隔了差不多有2年的时间。我一共梦见过我叔叔3次。第一次是在火化那天晚上,我梦见他好像是笑着和我说他走了,要我好好照顾我妈妈,然后我是哭着醒过来的,当时大姨睡在我旁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梦见我叔叔了。第二次是叔叔刚走那年,我母亲生日前一天。叔叔在世的时候爱干净,喜欢穿浅色的衣服,在梦里我也是看着他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他给我说他要去吃酒。这一次我是笑着醒过来的。第三次就是在他入土的前几日。叔叔入土为安,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
直到现在,每每想起叔叔躺在病床上,总是在想,到底什么是亲情?
叔叔最喜欢的侄女,为什么会在最后只是上了一炷香就走了?这世上少了一个疼爱她的人,不难过吗?
叔叔的二哥,为什么会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伸出援助之手,难道平时我叔叔对他的好,对他的照顾,他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吗?以后再他没钱还账的时候,少了叔叔对他的支援,他不会觉得惋惜吗?
叔叔的大姐,为什么会如此的冷漠,明明有能力帮助,为什么会视而不见,睁眼说瞎话的说自己没有能力??难道就因为当时他们的母亲执意要把房子过户给叔叔而心生怨恨吗?
难道就因为叔叔走了以后,他们不能分到房子,所以选择袖手旁观吗?
在他们眼里,真的就是金钱胜过亲情吗?难道当所有感情和金钱挂钩的时候,就那么的一文不值吗?
到底是亲情不值钱,还是人性太冷血?
也许有些人,生而为人,就不配拥有亲情。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受尽儿女不孝,妻离夫叛的苦楚,才能抵消一世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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