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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峰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至少他自己坚定地认为如此。
早晨在宿舍一醒来,王俊峰便迫不及待地站到体重秤上,不顾惺忪的睡眼使得被腮帮子上的肉挤压得本就无处容身的眼睛更小了,满怀期待地朝那个三位数看去,大叫起来:“太好啦,我又瘦啦!”也许是几两,也许是一斤,谁知道呢,总之,我们的高富帅已经超重的优越感更沉了一些。
这不,他已经站到了全身镜前,心满意足地端详着:“照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逆袭指日可待!让那些女生尖叫着投怀送抱吧!”然而贵人多忘事,他全然想不起来自己三个月前、一年前,甚至十年二十年前,也是这样想的。这样看来,高富帅以“峰”字为名,可能正是取“横看成岭侧成峰”之意吧。
有了早晨的旗开得胜,高富帅走在大学校园的街道上,分外感觉足下生风。他一边威风八面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边睥睨附近的女生们,因为是迎面走过,所以她们从余光看上去,好像都是在看他。于是,场面越发变得宛如皇帝出巡的盛况,万众瞩目,众星捧月,只差他当真冲着人群得意地挥动肉嘟嘟的手臂了。可惜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不然便可意识到一切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
当然,令高富帅开心的事还有一件,就是昨天实验室来了一个为期一周的暑期实践团,其中有两名女生,与之相谈甚欢,她们为自己不俗的谈吐、渊博的学识、翩翩的风度倾倒。尽管已经意犹未尽地回味了无数遍,但趁着在路上的当儿,又重温了第无数加一遍。
前不久一次圈内著名学术会议,高富帅恰好躬逢其盛。于是学弟学妹们在短暂寒暄后,很自然地问起始末:“学长,能具体给我们讲讲吗,会议的情况?”
只见高富帅眺望远方,若有所思:“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也百分之百是个普通人。当时导师把邀请函给我,我说何德何能,敬谢不敏。导师说上头点名让你参加,于是我只好不再推辞……”
两个学妹茫然地对视一眼,又问:“那学长平时是怎样做研究的呢?”
高富帅略一沉吟,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呵呵,其实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只是‘世不可避,如鱼在水’罢了。也许,只有了解空性的人才能看出当中的乐趣吧。”语毕,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这个回答,高富帅自认为既文雅又有哲理,既谦逊又给人以鼓励,满分!
“有点深奥,我不是很能理解,不过学长可能误解了我的问题。我本来是想……”
高富帅一副“你当然无法理解我的话”的表情,大度一笑:“曾经有人说过,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沟通与理解,只存在成功的误解,与失败的误解,看来这是一个失败的误解。”至此,学妹们想必已充分领略了自己口吐莲花的风采。
实践团的几人见状,也只好转移话题,使得其他两名研究生参与进来,高富帅便说得少了,颇有些“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之感。
不久临近中午,同是研究生的小李便提议一起去食堂,实践团欣然答应,因二食堂距离最近,于是众人一致选定,这时,高富帅痛心疾首地发话道:“二食堂的菜已经死了,三食堂目前还是人类严肃料理的希望之光。但如果你们执意,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实践团一行人此时已是不胜其烦,然而有什么办法呢?相反,活在想象里,未尝不是一个绝妙的弥补现实不如意的法宝。
周国平曾引用过一个故事。“一个贫穷的樵夫,白天辛苦打柴,夜晚大做其富贵梦,奇异的是每晚的梦像连续剧一样向前推进,最后好像是当上了皇帝。这个樵夫因此过得十分快活,他的理由是:倘若把夜晚的梦当成现实,把白天的现实当成梦,他岂不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这种自欺的逻辑遭到了当时人的哄笑,我相信我们今天的人也多半会加入哄笑的行列。”
但是,“很难讲清楚我们生活的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电影《空房间》,说不出好在哪,但看过后却久久回味着。关于最后结局,有人说是真实的,有人说只是女主角的想象。然而不管是此时此刻真实存在的还是想象的,哈佛幸福课说大脑其实分不清想象和现实,而且我们感知真实世界的方式最终还是转码到我们的意识,和想象殊途同归。
更何况,即使是真实的,也无不稍纵即逝,过后便成回忆。人活一辈子,最终留下的只是回忆。现实不能如愿,在脑海中过把干瘾,不管方式是回忆还是精神胜利法的想象,只要不影响到别人,又何罪之有。所以看《阳光灿烂的日子》,也不觉得连幻想和现实都错乱的男主角有多可悲。
即使不是病入膏肓的他们,我们一般人在看电影小说的时候,亦经常把自己代入角色——生活中处处受气,电影里却三头六臂无人敢惹;现实中捉襟见肘,小说里坐拥私人飞机;自己的生活里无人作伴,至少可以在漫画里享受友情爱情……
当然,活在想象里的前提是,必须无比坚定以致能自我欺骗到底才好。不然,还是踏踏实实直面惨淡的人生吧,这样至少还有做点什么去改变现状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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