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有一种魔力,他用新生的力量去牵引着你跨步在真善美的孤原上。那里有一个花园,园内花团锦簇,热气腾腾,有常年云雾缭绕的温泉,常有蝴蝶蹁跹留恋。园外积雪成冰,经久不化,一层层晶莹的坚冰堆垒出一个琉璃世界。一种透亮的美隐散着雾霭般的严寒。时隐时现,时段时续,从未消离。
在这样绝幻的世界里,住着一个男孩,他总在光之所不及的地方玩耍,或许他从未抬头去迎合光的温暖,在光与影的边缘独自蹀躞着。所有人不懂他的世界,也没有人刻意去了解他的世界,甚至想要去温暖他的人,他都会信手攫取一块寒冰投掷与你,让你退而避之。孤独被沉默浸透得棱角分明,机械地镶嵌在一块万年冰里动弹不得。
在冰雪闪光的地方,似乎看到这样一个海市蜃楼的地方,一段夏花璀璨般的时光。
清晨的阳光清寒暗黄,犹如老奶奶的脸褶皱了整个清晨,连教室里的孩子们都比以往不着边际。每个孩子都在每一束安静的时光里用不安分叫嚣着。我走进教室,双手合十略有节奏地拍三下,教室里瞬时安稳下来,我拿出英语书布置下默写任务,不经意间一个坐在讲台桌下的男孩在讲台上打转转。我下意识地说了句:“回到座位上,开始默写了”。语气平淡和缓,将最后的不安分用“一视同仁”的态度收纳在我最后一句话里。
抬头便说出了默写的第一个词,然后低头看下讲台桌,男孩桌子上利落地放着一支笔,像极了深秋里光秃秃的寒枝,给人一种料峭阑珊的失落感。依旧打转转,只是换了位置,这次在座位的旁边。孩子嘴里发出的声音很弱,即便把耳朵俯到他嘴唇边你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俯下身来再一次把我要做的事清晰地说了一遍,孩子嘴里依旧若有似无地讲着我听不懂的话。我的好奇被接下来的默写暂时收束一旁,对他我也放置一旁不管。
下早读后我回到办公室,我询问了他的班主任,从老师的一字一句的回复中我成形了自己的推测,一股悲哀在心头攒动。对于普通人来讲,脸上一块明显的疤都能生发出许多悲伤绝望来,那么自闭这个恶魔般的存在会在他遥远的未来癌化出多少绝望和无助,又会有多少人会在漫漫长夜里浸湿衣衫,彻夜长眠……
生活看似繁花似锦,可背后的伤痛会被黑暗隐藏起来,我们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却很少看见。一番悲伤过后,我们又开始匆忙的生活。
课间操的时候,我在队伍的尽头我又看见了他,他离倒数第二个同学有些远,像一只离群的鸟儿,被边缘化了好久。
初冬的风有些招架不住,刮在脸上有些冷,我边跳边取暖,完全没有一副老师该有的样子。
我信步走到他身边,我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他脸背过我去,挪了下身子,根本没有没看我。我随手拿起他胸前的红领巾摆弄着,热情地问道:“你开心吗?”他依旧原来那副样子。隆冬的阳光略过他的脸,嘴唇因为干裂而发白,一双漆眸眼睛有些松散,顿时失去了光泽,逡巡着眼下的一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脚来回动,和这张白皙的脸极不对称。我自觉无趣,便也走远了。随着音乐的进行,我穿梭在队伍里面,他自顾自地站着,音乐对他来讲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我还是看了他一眼,我摆了摆手,他也举起了自己的小手招呼我,这个意外的回应让我高兴地跳起来,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喜。结束后,男孩一个人在沙坑前面玩耍,当我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发现裤管和鞋子的交接处是细瘦的脚踝。我自然而然流露出疼惜的语气:“回家让妈妈帮你穿上袜子好不好?”这样的话,这样的提醒似乎只有刚上学的小孩子才能用到。
依旧是我说什么他都不搭理我的状态,我心里也就没有了失望。后来,学生跑步经过的时候我听清楚了男孩说的第一句话:“蝎子”。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学生经过的跑道上躺着一只蜷曲的蝎子,似乎是学生踩到蝎子的时候他才迸发出的一声。
这样微小的事物他能注意得到,我很惊喜。我发觉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很快乐,他的呆滞是是源于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和封闭。他有他的热情,他有自己的欢喜。就好像从一开始赠笔的拒绝,今天送他香蕉吃的一声“我有”,我在慢慢走进这个孩子的内心世界,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和我进行交流。他不了解一个人善意的关怀,但我知道他很开心。他能再次见到我熟稔地向我摆一个手势,对我来讲已是不可多得的欢喜。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孩子感兴趣,或许是一种好奇,但这些不重要,因为我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去温暖别人,这样就很好。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人,都会对“多余”的关怀心存善念,那怕只是一个突然发亮的眼神我们都能感觉的到。虽然很远,虽然会被喧嚣覆盖,但它真正由心而生。
不是所有的形单影只都叫做孤独,不是所有的不同都需要被这个庞大的世界一一修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规律,与这个世界平行相处,哪怕生活无人问津,也要做一个快乐的真空男孩。此时天地又下起大雪来,不经意间我又看到了那个苍雪世界。天地一白,找不到一丁点儿其他颜色的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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