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天良（五）

武落荒，忽有一军杀出，乃良派豪、杰接应也。小野见之，料不能敌，遂率众旋马而逃。时白马惊嘶而人立，顿颠武于尘埃；众拥而上，视之，则武气息奄奄，而白马毛色尽赤，时见腿腹处有鲜血滴沥焉。豪、杰抱武而长呼，良久，武微抬左臂，以指示渝关方向曰：“彼处虎踞而龙盘，乃两京之锁钥。果天命有归，尚氏据之，当扼守以绝倭贼也。吾父子虽纵横辽海有年，然则实无恩德于关东父老，他日倭人必独食于黑土，至期汝兄弟二人当助彪儿戮力同心，誓死以抗；事若不谐，宁玉碎，勿瓦全！庶不负吾保境安民之初心也。”言讫，仰天大呼“英、雄”者三，移时气绝；而其双目犹瞪如灯，终不能瞑也。

豪、杰大恸，哀号不已，众亦为之泣。良久，马革裹尸以归。良闻噩耗，率部属缞绖以出，当道跪哭，悲塞盛京。既入殓，良及豪、杰抚棺泣血，而良尤甚，至绝食。良之弼士尚晋曰：“家仇者，私也，国恨者，公也。君何以因私情而废公恨耶？且倭人虎视于外，群雄蜂起于外，而吾处夹缝中求生机乃刻不容缓也。今丈夫正当用武，岂坐以待毙哉？！”良闻晋言，如梦初醒，长揖而谢曰：“非先生醍醐之言，良几误公事而有负于父兄矣。良尝闻倭人势大，且其器械精良，训兵有方，皆以一当百之虎狼也。如吾等可与之较一日之短长乎？”

晋曰：“今倭贼势雄，诚不可与之争一日之短长，然则何长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至妄自菲薄如是耶？且君之家仇亦国恨也。为今之计，宜养精蓄锐，整合辽海内外，因利乘便以扩我刀俎之空间也。”良曰：“倭人岂甘为鱼肉？”晋曰：“固不能。君之所患倭人者，兵锋之盛也。窃以为，三军宁夺帅也，虽一匹夫、匹妇亦不可夺志也；无志，虽金城汤池弗能守也；若意钢志磐，不计身家祸福之成败，虽天将神兵犹可迎头痛击之也！”良闻晋言，一跃而起，抚掌称善曰：“良谨受教！自今日始，当作鸣飞之举也。”未几，效吴夫差之故事，着人侍立其出入之门首，晨昏皆三呼曰：“尚天良！汝犹记国恨家仇乎？”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