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足以让川生去追问，地面上的玖坐倒在血泊中，腿上的零件被压得四散崩落。
“玖，你还撑得住吗？”川生收起手枪跑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双臂将玖从地面上捧起，脱下上衣想要尽量地把玖的伤口包扎起来，却发现整个背部的脊柱处都快要被撕裂，露出来带有金属光泽的骨头，这惨状令川生看了一度作呕。
强忍着不适，川生将上衣裹住玖的背部，尽量不让骨骼出现错位，再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了起来。
“你......你是怎么杀掉他的。”玖瞪大着一只眼睛注视着川生，但另一只眼睛却因为充血而半闭起来。
“没事，我不会让你死的。”川生一边向停放着摩托的方向奔去，一边又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当他的手掌触碰到玖大腿上的肌肤时，已经感觉到冰凉得与那金属肢体难以分清。
“啊啊......”玖在他的怀中紧缩成一团，像是被淋湿的小动物一样不停地抽搐着，喉咙中已经尽是含糊不清的声音。
终于，终于找到了来时所乘的摩托。像是早上的玖把自己带离死亡一样，川生轻轻地把玖安置在摩托宽大的前部，随着自己也跨上摩托。
“玖，能听到吗？这个该怎么用。”川生拿起头盔戴在头上，却发现它做不出来任何反应，惹得川生焦急不堪。而眼前的玖已经无法给出任何回答，似乎是因为寒冷而在颤抖着。
“用指纹，视网膜？还是说这头盔是人工智能什么的。”川生近乎绝望地快要哭了出来，却得不到那头盔的任何回应，“你倒是讲清楚啊，玖。”
再次在那摩托上不停摆弄着从前到后的各个开关，却仍旧是久久的沉默。不管是玖还是这摩托都是一言不发，似是要把川生留在夜里的深深寂寞中。
“咳，咳。”此时，川生身前的玖有了生命反应，她轻轻地咳嗽着，同时努力挪动着身体想要缓解痛楚，“摩托......和我的生命体征相连的......我现在醒过来了......应该可以发动了。”
“真的吗？”川生戴上头盔，那路线和车辆的各项数据就浮现在眼前，接着两条线路从头盔下部延伸而出，直接扎进了川生的手腕，“这样就可以了吗？”
“等等......”玖说着转过身去，掀起来了卫衣下摆。川生看到一条腰带绑在她的腰部，腰带上还插着一排装有药剂的针管，“应该还有......能用的......能让我多活一会儿......”
川生弯下腰去仔细翻找着，发现大多数的针管都破裂开来，不计其数的碎玻璃带着残余的药剂深深地嵌入了玖的血肉，也许正是它们得以让玖再次醒过来。终于，在腰带侧面有缓冲处，川生找到了一管完好无损的针剂。
“注射进哪里？”
“都可以。”川生听到玖的回答，就将那针头扎入玖的腿部，等待药剂全部被注射进去，川生才启动了摩托。
眼前跳动着的数字不断提醒着川生，为了保证玖的安全要把速度控制在多少，使得川生不得不放慢了摩托的速度，虽然不如来时令人晕眩的程度，但也足以让川生难以适应。不过借由线路的辅助，川生也足以带着玖疾驰在这夜空下。
转过窄巷狭道，即使是会碾碎别人的住所也无所谓，即使可能会撞伤人也不在乎，即使被拦路也只是一头猛撞过去，此刻的他一心只想着到达目的地，至于其他的阻碍，他早已经做好了掏出枪射击的准备。
行驶过建筑间，川生驶入那回旋在半空中的弯道。那宽广的道路上却是空无一人，想必都是因为这场“大事件”要么躲了起来，要么跑去镇压了吧。此刻只有他和玖疾行在环状线上，那先前藏在云层里的月亮也探出头来，似是用双手扒在环状线的外缘注视着川生与玖这衣衫褴褛的出走。
“川......川生。”玖微弱的声音响起，川生低下头努力地想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却是一无所获。两人靠近的剪影倒映在月亮上，像是老动画中那画质模糊的经典场面一般。
“川生......”
“你说，你说，我在听......”川生看着越来越近的目的地，心中燃起一阵欣喜。
“等我......死了，你把我脑后的......盘给拔下来......送给你做......纪念。”玖的嘴唇轻轻动着，川生看着她那眼影与血迹交相染色的脸庞，喜悦的感情又被迅速扑灭，“不会的话，可以......让斯来......我......已经通知他了。”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川生抑制住想要大喊的苦闷内心，用快要破开的嗓音挽回玖，“就快到了。”
“嗯......你......安全了......”玖侧过脸庞，看着车外的夜色，“月亮......漂亮，开慢点......原来也有.......好处来着。”
“那以后就骑慢点啊，骑慢点来看月亮啊。”
“嗯......我一直在向前跑......应该。”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来微弱的呼吸声还在继续。川生发觉到视线里那为了保护玖而设置的速度数值开始急剧下降，但是还不由得川生操纵，摩托的速度也自顾自地慢了下来。
“我的生命体征和摩托相连。”川生的脑中突然回响起来了玖刚刚的话，便对那摩托的突然减速产生了恐惧。
“不要，不要，快开起来。”川生不断打着加速器，直到眼前显示出表示警告的字样，而那字样也是越来越淡。
“不要啊，快动起来啊。”
“不要停下来啊。”
不论他如何恳求，不论他如何歇斯底里的喊叫，那摩托最终熄火在天际弯道的最高点，头盔不再有所反应，线路也自觉滑落下来，伤口渗出了点点鲜血。
摩托停了下来，玖的生命也是。
在车子熄火之后，川生又用指尖将那腰带的各个缝隙角落都探寻一尽，却最终是一无所获，玖的生命就像季节一样在时间的慢慢流逝中走到尽头。
惨白而又浑圆的月亮镶嵌在天空，挂在那环状线的最高点与川生四目相对，像是要拥抱着他，又像是要把他整个吞噬下去。川生手提着头盔，步履蹒跚地走向环道的边缘，在那月亮里坐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抽泣声回荡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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