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县人民医院是息县最大的医院,医院内聚集了很多来自城关,乡镇以及乡下的农民。一间病房四张床位,不分男女,不管老幼,不问来处,共处一室。和坐火车不同,共处一室的人往往要相处很久,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
于是,常有一些平凡又不一般的故事从一个人口中讲出,旁边的人听得连连点头。
长寿是最受欢迎的主题。
101岁的老婆婆
俺姥娘(外婆)去年走的,走得时候101岁。她大儿子也就是俺舅,她二女儿,也就是俺妈,连同俺爹都不在了,她还在。平时不咋生病,去年说有点感冒,还没到集上去瞧瞧嘞,她说走不动。
叫个乡里医生去给她看看,医生来了一看不干了。说这么大岁数,我要是给她瞧病,万一她有啥事,我这一世英名都没有了。再说这么大年纪,很容易出岔子,也就快到坡了(快要挂掉),最好不要再瞧了。
家里人一听就跟医生说,俺们保证,不管结果如何,跟你没关系。你就帮俺姥娘吊个水都中了。
第二天医生来给姥娘吊水,吊着吊着,人就没气了。 走得很平静。
话也事先跟人家医生说过了,不怪人家。
90岁的寿星
老爷子是俺表叔,身体好得很。五个儿子,子孙满堂。办90大寿的时候,儿子孙子孙女重孙辈的都回来了,连在国外的都赶回来给老爷子贺寿。正过大寿这天,小辈们给老爷子磕头后坐在一块喝酒。老爷子在主桌上笑得合不拢嘴,后来哈哈大笑,笑完了就坐在那里表情自然,再没动静。一摸,没有任何呼吸。
送到医院,说心脏衰竭,正常死亡。这下好了,喜事办成丧事。正好都在,不用再跑两趟了。
77岁健步如飞的女子
俺家老爷子在家里四活不干,天天你要给他饭做好,喊他好几遍,他才拖沓拖沓可不耐烦的样子才出来。
俺家捞了二十多亩地,都是俺下地干活。除了用机器之外,凡是要人下地,包括打药,拔草,撒化肥,那都得俺干。
别说俺年轻,俺村子里还有一个90多岁的,比俺们年纪大。人家耳不聋眼不花,每个星期去赶集卖东西。地里种的东西,一弄一麻袋,朝肩膀一撂,说走就走了。
啥?俺不年轻,俺今年七十七了,也老了。死老头子,原先来了住十二楼,这次住六楼。挣两个钱不舍得花,都花到医院,交给药店。
你看俺俩女儿光忙着来伺候他,他还不愿意,非得叫俺来伺候他。他比俺大一岁,现在要得他自己摸好,不能占着人。
俺外孙女今天得回去,家里还养得小牛犊,养得有鸭子,这几天正收芝麻,根本离不开人。你说不干活,光打岔,咋弄呢。还不能听人家数他,不然就要发脾气。
迷糊不知年月的老爷子
走廊内一位弯着腰走来走去的老爷子格外引人注意,因为老爷子身上穿着一件红底白花小碎花的上衣。他好奇地东张西望,铜色面孔满是皱纹,皱纹中一双小眼睛黑白分明。他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到了这里,每次走到护士台,总会有年轻的小护士把他送回去。
“老爷子,还记得自己叫啥?还知道自己多大不?”
“不知道。不知道。”老爷子努力睁大眼睛,红色小碎花的衣服过了一会儿又从某个病房中移出来。陪护的人不知道是哪一位,并不拦住他,一任他如孩童般在走廊中四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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