涝洑

作者: 腊梅5朵 | 来源:发表于2024-09-12 06:47 被阅读0次

涝池,这个小小的湖泊,对于生活在长安农村的人们来说,那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有人把它叫涝子,有人把它叫池塘,有人把它叫涝池,我们少陵原上的人把它叫涝洑。

我们韩家湾村的先辈们当年为了防止水灾涝害,在村西和村东挖咧两个涝洑。村西头的大涝洑面积有五、六百平方米,东西长度有一百多米,深水处有六七米。东边涝洑沿儿上有一棵特别粗的柿树,西边有一棵五人合抱的、特别大的古老的皂角树。它们好似一把绿伞,为涝洑撑托起了一片绿荫。

村东头的大涝洑,有一棵高大的柳树,浓密的绿叶爬满了枝条,遮住了太阳挡住了风,这棵柳树是我家的。

母亲常说大柳树下,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人们在这里吃饭、乘凉、拉家常、谝闲传。

涝洑是塬上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和左邻右舍心心相依,和家家户户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挂。它供应着全村牲口的饮水,它承担着人们淘菜、淘粮食、洗衣裳的责任和义务。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柳枝吐翠,杏花绽放,被风吹落的花瓣儿飘浮在涝洑周围,水面上映出柳条那细长细长、弯弯曲曲的倒影。

涝洑沿儿上村大队办公室隔壁的那户人家一大清早将他家养的鸭子全都赶出来,一群群的大鸭子小鸭子在涝洑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一会儿游向西边,一会儿游向东边,一会儿又你追它撵,在水里转圈圈,还时不时的伸开翅膀在水面上连扇带打,呱呱呱地叫着,给涝洑周围增添了欢乐的气氛。

婆婆婶婶们在涝洑岸边的石头上洗衣裳,她们揉着搓着,用棒槌捶着。年轻的媳妇儿们,拿着月娃子的尿布,在水里摆来摆去,提上提下。

母亲回忆当时都情景:女人们一边抡着棒槌,一边拉着家常,这个说她家的老母鸡真争气,天天下蛋从不隔窝,那个说她儿媳妇儿真孝顺,自己吃稀的,给她老两口吃稠的。大家有说有笑,洗完后,有人将洗干净的衣服放到笼里,拿回家去晾晒,有人把衣裳搭在柳树的树杈上,年轻的媳妇儿们干脆在柳树之间绑起一条长绳,将那些褪了色的紫红色的、深绿色、黑色的,花花儿的小“幕布”全都挂在绳上,给涝洑沿上添加了一道五颜六色、显眼的“风景线"。

夏天的涝洑沿儿上,柳树成荫,涝洑成了娃们天然的游泳池。会水的娃们在水里自由地游来游去,不会水的“旱鸭子”只能在涝洑岸边的浅水处,两手插入泥中,或抓住塄坎上的树枝,俩脚在水里胡毬地乱踢乱蹬。

大人们放工路过涝洑沿儿时,男人女人们都拿出自带的毛巾,在这里一边歇脚,一边擦着洗着脸和脖颈上的汗水,一边观赏着游泳的孩子们在水上的表演。一些大人情不自禁脱了衣服,也在涝洑里游上几个来回,洗去劳动时落在身上的尘埃和汗腥味。

塬上夏天的夜晚是非常凉爽的,不像塬底下川道里有些地方那么闷热。喜欢种菜的勤快人吃罢晚饭后,将涝洑水一担一担的担到自家的小菜园或自留地里,浇灌那些茄子、洋柿子、黄瓜、笋瓜和豇豆。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刚在炕上躺下的时候,村里涝洑里的青蛙便开始叫唤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大合唱,人们在青蛙的叫唤声中,慢慢地进入了睡梦中。

母亲说:有一年天旱缺雨,上面指示要抗旱保秋。上级的命令必须坚决服从,于是,男女老少齐出动,全力以赴救旱荒,大人担,娃们抬,一下午就把涝洑的水全给整完了。涝洑干咧,剩下的全都是青泥,经过两个礼拜的风刮日头晒,那些软糊糊的青泥马上变成硬块。村大队将这些青泥平均分配给三个生产小队,各小队的青壮劳力全上,将青泥掏出来,放在涝洑沿儿上晒干打面后,作为底肥铺到庄稼地里。

深秋的的时候,柳树叶、皂角树的叶子被夜里的秋风吹过后全都落到涝洑里,如同一条很大的、深黄色的花绸缎被儿覆盖在水面上。天一放亮,太阳一出来,又全都漂到了涝洑岸边。勤快早起的人用筢筢子将那些树叶捞上来,放到涝洑沿儿上晒干后,拿回家去当柴烧。

女人们将一笼一笼的萝卜、红苕、白菜、蒜苗子和葱放到涝洑水里,将上面的泥土洗掉,拿回家里再用净水涮一涮后才煮、炒、上蒸锅。男人们将淘麦笼子里的麦子放在涝洑里,来回地、反复地摇晃,提上来放下去,除去尘土后,在涝洑沿儿上铺上席片子,将麦子倒在席上,抛开晾干后,再拿到磨子上去磨面。

大姐也给我们讲:到了数九寒冬,涝洑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娃们的在涝洑上面你追我赶开心地滑冰,婆婆、婶婶们在冰上面砸上几个大窟窿,围在冰窟窿周围洗衣裳,给月娃子摆尿布。生产队的饲养员将冰窟窿里的涝洑水一瓢一瓢舀出来倒在木桶里,担回饲养室去饮牲口。

大姐小时候,为了减轻母亲的辛劳,经常给我们就在涝洑里洗衣服,她每每摸着手腕上的疙瘩,就会想起小时候在涝洑洗衣服的事。

大姐说:到了年跟前时,那可真是热闹极了。涝洑岸边的四周围,男男女女们又是拆洗被子,又是淘菜洗衣裳,都为过年忙碌着。

时光荏苒,流年如水。涝洑经历了多少个秋冬春夏,它同少陵塬上的人们共同度过了多少个数不清的白天和黑夜。它送走了旧日月,迎来了新时光。它见证了塬上人们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见证了时代的发展和历史的变迁。

八十年代末,涝洑被人们用硬垃圾、软垃圾、以及五颜六色的花花儿垃圾填平了。填了涝洑,填不了它在少陵原人们心中永远的记忆。

九十年代中期,又在涝洑的原址给村民们划为桩基地,人们掏出垃圾,建成二层楼房。

今天的少陵塬上,随着航天城的建设,人们都住进了高楼,用的是自来水,人们再也不用去涝洑里淘粮食、淘菜、洗衣裳了。

涝洑在时代前进的脚步声中,完成了它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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