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母亲的时候,她已是四十二岁的中年妇女。因为母亲生我时是头胎,又是高龄,很遭罪,最后还是剖腹产,七O年剖腹产在我们这个小山城算是个大手术,是在万般不得已下进行的。母亲常常跟我讲述这段痛苦经历,告诉我生我是如何辛苦,自己又是如何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而我出生时又瘦又长,医院抱回家的时候,邻居们都摇摇头,说怕是养不活。而母亲在没奶水的情况下,硬是用奶粉和米汤将我养活了。母亲身上留着长长的一条疤痕,她常常给我看。母亲说因为这个伤口,月子里都不敢碰我,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对我也少有肢体上的亲昵的。
母亲是个文盲,解放脚,人比较古板守旧,特爱面子。她做事中规中矩从不逾越,她说话轻言轻语,不喜欢大声喧哗,也从不开怀大笑,她对外人客客气气,对我们却近乎苛求。
母亲在纺织厂长期从事厂保育员工作,在没生养的情况下就在厂里带孩子了,她的耐心和温顺还有勤快深得孩子和家长的喜欢,被大家尊称〞老姆〞。
而我小时候,很淘气,虽生的女儿身,行的却是男儿事,走路生风,声音洪亮,笑点低遇点高兴事就大笑不止。母亲的反复告诫已不起作用,常常是棍棒加身,打了不许哭,哭了打得更凶。我很奇怪在外面那样温顺的一个人为什么在我看来像只暴怒的老虎,母亲也常常疑惑她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怎么会生出我这么一个忤逆的女儿。碗打破了会挨打,而我又常常打破碗;摔破腿会挨打,而摔破膝盖也是家常便饭。记得有次双膝都破烂,不能再跑出去疯了,只好安静的坐在院子里养伤,破烂的伤口却引小鸡来啄。小时候应该不是一点点皮吧,母亲也没少受累。我是越打越叛逆,好在是个女孩子,等到了高中青春期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变成了多愁善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了。最后一次叛逆是我的婚姻,我拒绝了所有人的介绍,自己选择了一个他们眼中最次的婚姻,而且是奉女成婚,让他们连阻拦的机会都不给,也彻底伤透了母亲的心。母亲一个爱面子的人,却因我失去了所有的脸面,而我又是她唯一的老来子,除了失望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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