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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勺子》:社会分化带来的割裂

《一个勺子》:社会分化带来的割裂

作者: summer_e11f | 来源:发表于2018-12-30 23:17 被阅读12次

勺子在西北话中意思是傻子,即片名就是一个傻子。本片是演员陈建斌自编自演自导的处女作,获得金马奖最佳新导演、金马奖最佳剧情片提名以及多项大奖提名。

这部影片像是一则黑色幽默的寓言,但是又不仅仅只是寓言,将生活中那部分最真实最滑稽的部分原原本本的呈现给你,虽是荒诞,又引人深思。

依旧是讲一个底层的故事。一个农民拉条子遇见了一个傻子,由于好心就将他收留了,还贴出了失物招领,希望真正的家人来找到他。不久,就有几波自称傻子家人的人出现,还说是拉条子收钱将傻子卖了,拉条子不明不白的被骗走了钱,拉条子就想不通自己有心办好事,怎么就不能如愿!

看这个片子是看得很难受的,一个现代人恐怕不会收留一个傻子,即使傻子跟着,我们也有一百种方法摆脱他。一个城市里生活的人恐怕怎样都能识破那样拙劣的骗局,主人公却是始终不明白。

很多事情在城市里都已经很明白了:尽量不要和陌生人多说话、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在西北的乡村,还有那样一位农民,看见傻子睡在外面不忍心将他安置在羊圈,绑住傻子又怕冻死,看见傻子被欺负就帮忙.......这恐怕是居住在城市里的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这位农民固然胆小怕事,但同时也有着淳朴善良。

电影后半段的时候,弹幕上有很多都看出了这是骗局,可是剧中的主人公还是不明不白。今天在大街上在校园里,横幅标语都是访诈骗指南,警惕不要上当受骗。都是些很拙劣的骗局,我们都怀疑怎么这都能骗到人。甚至疑惑被骗的人是不是傻?然而也许在我们不知名的角落,就有着那样的农民被这样拙劣的骗局骗取了辛辛苦苦挣的钱。

有人常说这是他们贪婪,这是他们愚蠢,这是他们活该。买彩票的人贪不贪呢?可是中了便是运气,没中是运气不好。炒股的人贪不贪呢?股市崩了才想到收手,麦哲伦航海贪不贪呢?贪求新大陆的财富。贪求如果成功得到,便是运气,是上帝的恩赐,贪求如果没有得到,就是贪婪,可是下一次依旧想碰碰运气。想想美国小伙子一美元买到别墅的故事,你事先看见了也觉得可是骗局,人不能太贪,可是看见那则被证实了的新闻,你又感叹:他运气真好。想来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说贪婪的,人类的文明就是建立在贪婪之上。因为贪求新大陆财富,于是大航海时代发展,不少人都死在航海中;因为贪求效率,不断的改进机器;因为贪求便宜食物,于是大规模制作......至于愚蠢,我们身在大城市,又怎能站在信息高地枉加评价他人。

无论是三哥“人生就是这样”,还是村长的“你居然吃独食”,还是派出所女干警的一杯水,还是大头哥的“我怎么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一套的行事规则。三哥的话语中人生的“这样”可以随意变化,一句空洞慰藉人的形式话语,就像你无论吃没吃饭,总有人问你吃了吗?没吃也不会请你。村长的暴怒却只是埋怨拉条子吃独食,没有分他一杯羹。干警也永远的坐在那里,无所作为,只等着你说,像递过的一杯水一样平白无奇。无论什么疾病,多喝开水吧!至于大头哥更是沉浸在他的一片小世界中,片中甚至正脸都没有露。当然这是因为演员王学军涉嫌吸毒被剪掉了,但是这种剪辑更使得大头哥与拉条子有着强烈的对立性。

其实片中的每一个人都与拉条子有着一些关系,但是那些人都活在自己的处世法则中,只有拉条子的处世法则与他们不一样。到了影片最后的时候,拉条子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弄清楚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每一个人都在用他们的处世法则来回答他,以拉条子的角度来理解,他是不满意的。于是影片的最后拉条子戴上了傻子的头盔,装成傻子,不代表他真的想成为傻子,从他开始将万元钱揣在兜里的时候,他的处事法则已经瓦解了。但是他也没有弄懂其他人的处世法则,于是处于一种游走的混沌之中。

与其说这部电影是讲述农民的那种善良淳朴、胆小怕死,传递一种人善被人欺的黑色幽默,倒不如背后体现的是整个社会规则的割裂,分化成一个个不能相互理解的小团体。

在村长代表的暴发户眼里钱是最重要的(村长也是农民,后来享受到了一波红利),但是在大头哥代表的上层阶级眼中关系与资源才是最重要的,最后他宁愿自己给出五万元,而不希望拉条子搅乱他的关系与资源。而三哥小资阶级眼中则是万事不管,不瞎想,我若安好,便是晴天。干警则是代表体制内的一种稳当。

但是这种分化是从哪里开始的呢?原本都是从拉条子所代表的的农民身上孕育出来的。低下层的拉条子也爱钱,心疼为儿子花的五万元,也看中关系到处找人问,也想要不惹麻烦的赶走傻子,却也胆小的怕傻子死在他家要负法律责任,但是多了一点东西就是善良。是善意将这些分化的连接起来。

拉条子甩不掉傻子的时候对干警说:我就是胆小他冻死在我家院子里。干警回答:“你看,房顶塌下来,肯定会死人的,咱俩不是在这坐着嘛还。”这段话细思极恐啊!

由于社会的不断发展,经济的繁荣。每一个人从原来的农民身上都分化出各自的特点,而这些特点是以善良为枢纽连接的。有的爱钱,有的注重关系,有的求稳当。可以说是更加的专业化了,但是这种专业化是以弱化其他为基础的,尤其是连接各个专业的善意就被抛弃了。爱钱的若要损失自己利益就不管了;注重关系的若是损害自己关系与资源就不会管;求稳当的,只想继续稳当。并不是他们不善良,而是一旦善良了,分化的就会聚拢起来。就如同细胞一样,分化为各个专业化组织,而一旦单个已经分化的细胞发育成完整个体就要求所有的都必须具备了。

但是尤其悲哀的是,这种分化是不可避免的。今天我们也常听到经济发展不平衡,南北差异大,城乡差异大,最后表现的是人的观念差异大。

客观的说,并不能一味的鼓吹小农原始淳朴生活,哀叹“人善被人欺”。社会的不平衡分化就必然造成观念的“降维打击”,有人借此从中牟利。电信诈骗先骗的肯定是刚接触不熟悉的人,网络诈骗也是如此,而那些刚刚接触的正好就是现在的不发达地区。

现代观念的信用与农民眼中的信用也是不一样的,从总体上来看现代文明社会所保障的信用体系是要稳定于农业社会人际关系的信用体系的,并不能因为社会的分裂就否定了现代文明信用体系作用,当然前提是现代文明信用体系也要足够的完善与公平。

那么那种专业化处世规则就是好的或者是对的吗?不对,有存在的必然性以及现实背景,但是不代表它是对的。片中还有一处剧情,就是拉条子的儿子本来没有减刑,最后又减刑了。其实代表的是那种专业化处世规则的否定与嘲讽,拉条子想要进入到那样的处世规则中去,用金钱、找关系、动资源,却还是没有减刑,反而是没有做什么,现在就突然减刑了。

如果与《鬼子来了》中的农民比,是有一定的相似性的,都爱小便宜、都狭隘、都善良淳朴,但也都胆小怕事。在《鬼子来了》中我们是怨恨农民的狭隘,哀叹农民的争小利,但是到了《一个勺子》这里就多了一些同情,甚至是赞扬农民的善。是因为《一个勺子》放在今天这个大的多种多样的社会分化背景下,使农民与其他人有了一些对比。我们在赞扬拉条子的同时其实就是在贬低勾心斗角的现代社会,足以说明现代社会信用体系建立得不怎么样。

并不是贬低农民,片中的农民明明与《鬼子来了》性格差不多,为何我们会有这样不同的态度。一则当然与《鬼子来了》的抗日背景有关,另一方面其实农民是有着双面性的,他们的优点也是他们的缺点。

他们善良的背后是不辨是非,不权衡利弊,是一种单纯乡土传统下的仁义。同时他们也有着狡黠、爱贪小便宜的毛病,以及多年来官本位压制的胆小怕事的毛病。我想要真正的教化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堆高科技冷冰冰的扶贫器材,更需要培养他们现代公民意识,而这恐怕城市都还没有做到。

片子虽然像一则寓言,发人深省,但是同时他又没有虚构而架空现实,它立足于现实社会,像是真正发生的一样。当然它也具备了寓言的一些缺点,即没有深层的解决之道。例如守株待兔带来的是简简单单的“不要不劳而获”,掩耳盗铃带来的是“不要自欺欺人”。当然这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未免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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