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坦白说,吸引我阅读的是书籍的封面:一个背着吉他的十五岁女孩,在风雪中独自面对一整个小镇。
阅读前半部分时,我一直不理解选择玛雅作为封面的理由,因为关于她的笔墨太少了,甚至称为配角都不为过;
读至一半,当玛雅被天才冰球选手凯文性侵,人们对此展现出的种种不同态度时,才让我明白作者书写《熊镇》的意图所在。
故事发生在瑞典深处一个偏僻孤立的小镇------熊镇,作者巴克曼对它的描述是落寞,偏远,被森林和冰雪覆盖,这里的人们,懂得沉默和忍耐,他们心里有重重叠叠的影子,大大小小的声响。
人们极度喜爱冰球,以擅长冰球为荣,此时入选全国半决赛的冰球少年代表队成为了全镇的希望与焦点,人们渴望通过赢得比赛来使世界了解熊镇,因为只有这样,各种新鲜的事物才会降临在这座早已被外界遗忘的小镇上。
在这支队伍中,出生于精英阶层的凯文是备受瞩目的天才运动员,同样受到人们喜爱的班杰是他唯一的朋友;
另一方面,体育总监彼得的女儿玛雅,则是一个漂亮聪慧的女孩子。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人们期待着球队杀入决赛,拿到总冠军。
然而,熊镇在一个黑暗的夜晚爆发了。
17岁的凯文强奸了15岁的玛雅,当衬衫被撕破,当一枚纽扣掉在了地上,一个女孩子的生活就此被颠覆。
玛雅在一个星期后终于鼓起勇气说出真相,而当时正好是球队要去参加决赛前的特殊时刻,凯文被带走,比赛毫无意外的失败,于是人们把失败的比赛归咎于玛雅故意挑选的报警时机,认为这是一场报复。
正义与罪恶的阶级是如此清晰,我本以为人们会站在受害者这边,如若不然,至少保持中立,然而我却错得彻底。
02.
这时我才体会到熊镇的人不沉默是什么样子:
球队利益至上,十多岁的男孩子们拥护着凯文,他们自以为是地团结起来,殴打说出真相的队友亚马;
学校里的人像毒瘤一样避着玛雅和她的弟弟里欧,他们羞辱她,在有她的地方涂上“婊子”两个字;
邻居们不再邀请玛雅一家进去屋里喝咖啡,而是紧闭家门,用最可怕的沉默来强调自己的立场;
父亲彼得一下子成为了球会的累赘,人们纷纷想要他离职,昔日好友、同学全都站在了玛雅他们的对立面。
玛雅是受害者,然而却在利益至上这条规则下成为了众矢之的,人们都在说凯文没有错,如果不是玛雅主动跟他上楼,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长得漂亮成了被攻击的理由,应该是那个女孩子在撒谎吧......
当我读着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只觉浑身发凉,性侵一直都是人们社会难以根治的问题,而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直白的看到把性侵对象当做施暴者,而把性侵者当做受害者、无辜者,只因为凯文出生于上流社会,他的家庭能够给熊镇带来至高无上的利益,被奉为“英雄”的他是全镇人的希望。
我从未设想过当性侵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时,自己该如何做出反应?
假设我是玛雅最好的朋友安娜,我应该怎么对待这样一个支离破碎、被大众抛弃的女孩子?
假设我是凯文唯一的朋友班杰,我该如何评价高高在上、一直被人们捧在手心的人竟然会犯下强奸这种绝不能被宽恕的罪行?
假设我是那个唯一能指控凯文罪行的目击证人亚马,我该怎么战胜内心的煎熬,站出来为玛雅讨回正义,同时必须承受人们对自己讨伐?
假设我是熊镇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时,当我需要选择立场时,我是随大流站在玛雅的对立面,还是选择被人们抛弃了的正义?
03.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把秤,它会帮你衡量人世间所谓的正义与否,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这把秤却渐渐也失去平衡了。
不再只是听从我心,而是被夹杂进许多是是非非的喧嚣中,人们会考虑利己而远远多于利他,人性一旦掺杂进利益,所有的选择与行动将会走向覆灭的未来。
也是在此刻,我才明白封面的深意:
一个背着吉他的十五岁女孩,在风雪中独自面对一整个小镇,她背负的是自己所受到的暴行,背负的是连累自己爱的人所承受的心理压力,背负的是正义无法得到伸张的悲戚,背负的是整个社会对施暴者的宽容与对受害者的漠视。
社会是什么?
社会是我们所做选择的总和。
困难的问题,简单的答案,熊镇的人却做错了,社会中的很多人却做错了,世界再也不存在对错,只有生存的问题。
我时常想起这个文明的社会,枝根蔓叶,生生不息,但还是缺了些许什么,不是法律法规的渐渐完善,也不是越来越被重视的人性关怀。
而是,当像熊镇这样的案子发生时,法律早已不足以惩戒罪人,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的智慧很难超乎被定住的框架。
有时候的确没有值不值得死的人,但是有些人却必须去死。
有些人,是真的太可怕了;
有些人,是真的不会向善的;
有些人,是真的不配活在这世上的。
凯文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他将会和他的队友、教练去往另一个球队,继续自己光芒万丈的明星生活,没有人在乎玛雅该怎么办,她的家人怎么办,她的未来怎么办,她的人生怎么办?
没有人在乎,因为玛雅对于熊镇的人来说,不存在价值变现的可能。
04.
巴克曼在书里写到:
诚实的人会遭他人嫌弃,然而,你还是要诚实;
友善的人会遭他人诽谤,然而,你还是要友善;
你做的所有善事,别人会在一夕之间忘记,然而,你还是要做善事。
于是,我看到了漫长黑夜中的一抹亮色:
安娜一直陪在玛雅身旁,不离不弃;
班杰“背叛”了球队和凯文,为了不让大家发现玛雅打碎了学校厕所里的镜子,他甚至把里边所有东西都打碎了;
亚马最终拒绝了凯文父亲的金钱诱惑,向大家说出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位瘦小的男孩子在那一刻简直酷毙了;
家人们深深爱着玛雅,保护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孩子......
当我看到玛雅在拿着猎枪走向凯文前给安娜的留言:“安娜,你要快乐哦。十年后,我会非常快乐,你也要快乐哦。”
忍不住热泪盈眶,你在十五岁所拥有的朋友,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玛雅最终没有向凯文开枪,她放过了他,也放过了自己,比起一时的痛快,把凯文推向余生伴随着恐惧和罪恶的人生轨道,其实才是更加正确的做法。
十年后的玛雅成了瞩目的大明星,实现了自己快乐的诺言,当她看着落荒而逃的凯文,心里竟平静无比,也没有向他身旁的妻子说出真相,玛雅再一次放过了凯文。
你看,命运与生活就是这样的,十年后两人阶级地位互换,玛雅依然干净得让人感动,凯文依然饱受罪恶的折磨,而多年前在那个黑暗得看不见未来的小镇所发生的一切,对于熊镇的大多数人来说应该早已遗忘了。
但对于无数像安娜、班杰、亚马这样的人来说,却会一直铭记在心,一直记得玛雅的勇敢,一直记得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遗弃本心,站在世界的对立面。
回到最初的起点,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改变别人的判断选择,但自己却是始终都能改变自身存在的。
我们守护什么,我们就会成为什么,记住永远都要做那个被伤害了依然选择善良、勇敢向前跑的玛雅。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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