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明
晚饭后,妻提议去公园转转,想想也是,近半年不曾游玩一去二三里的莽山公园了,便信步徐行,欣然同游。
出门,下楼,绕楼角,出小区,沿文化路东行,经宾馆,略医院,过中学,行人三三两两,东来西往。至小学背后,卖菜的,卖水果的,不知什么日子已约好分列在道路两旁,买卖人加上行人,一时热闹了许多。
阅读着“繁荣”的经济,感叹着世事的变化,不觉悠悠掠过小学,直至于技校北门。依然是一片繁华:卖衣服的撑一两个架子,便有了一家两家的摊点,更多的是卖花花草草的,从技校北门到十一公司家属区,直至金城佳苑。这些摊点多集中在路的南侧,过了技校的北侧则是一些串串之类的餐饮店,他们在门前偌大的空地上,支起炉子,摆起桌子,便有了一个个画风拉风的露天餐饮。
曾经冷落到荒芜的一段路,随着新楼群的崛起、公园的建立竟偷偷变了模样。这些大摊小贩如此知冷知热,让我不禁想起“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诗句来。
妻似乎忘了目标,一会儿看看衣服,一会儿看看花草。那些我都不感冒,便彳亍于路,眼睛四处游弋。不多时,她唤我看一盆绿植,盆有孩子巴掌大小,遒劲的枝干头顶一片细小的叶子,像一团云雾似的。看看它旁侧的一盆,样子也如此,稍微大了些,有趣的那绿荫下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沙弥。问了问价,比前者高些。
还未去公园,不是买卖的时机,我拽过妻,继续行路,说:“我看好小一点的绿植,不为便宜,只为它简单,能给人无限的想象。大一些的装饰味重,太实,限制了人的思想。”妻赞我这个花盲——榆木脑袋竟有一点审美。呵呵,事物间彼此彼此嘛。
一路絮说一路行,至金城佳苑东端折北行。莽山路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妻说时候不早,只见几个锻了炼的正往回赶,行人的脸看起来已不大清楚。走过金城佳苑东北望去,公园风姿绰约,眼界顿时开阔。无意瞥了一眼西天,夕阳还在,没精打采地悬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天空则站在远远的背后,不曾得一丝色彩,一副有气无力的阴霾样。
我不忍多看,便专注于人气满满的莽山水景公园。这个公园诞生不过两三年,是废弃的砖厂改造后的名胜。公园豪爽奔放,没有围墙,我们便随意抄近路自公园西南而入,绕兴平湖漫步,只见游人如织,熙熙攘攘。妻被几树红花吸引,拿出手机取景。有一两个女人也用手机拍照留念。那几树红花的前面有几位跳健美操的,放了大音响,正跳得起劲。如若广角一树红花,这些舞女会自在镜头。对于那花,我是提不起兴趣的,不就多了红色嘛,艳是艳了点,一览无余,没有劲道,再说那花儿光泽不足,没精打采的,不及旁边几棵柳树,新发的叶子绿豆瓣般大小,绿中透亮,更多精神。
妻拍了几朵花,感叹不是时候,光线不足。听说我喜欢柳树时,她打趣说:“你揽一根柳条入怀,我来拍照!”嗬,这pose不是让我扮倚门卖笑状么?我们一时都笑了起来。
且笑且行,眼前不时晃动不同年龄层次、不同着装,不同姿态的游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或花枝招展,或伛偻提携;或都市丽人,或野老村夫。
到底是一个城乡结合部的所在,公园的“景观”也很有特色:没几步,便看到小径旁有卖烤肠售玩具之类的小摊小贩,更添别样的景致,还有游人牵了自家的萨摩或其他爱犬宠物之类的游走不已。公园管理者的确接地气,入园须知里曾经的禁令到此悄悄隐了去。再行一程,近椭圆形的开阔休憩处,几张雪白的床平展展地横卧着,有一两个汉子躺着,穿了白大褂的则给汉子推拿。看看招牌,听听音响,才知是盲人按摩。走几步,又是一个这样的所在。看看空阔的场地,想想如此幕天席地,真有点艳羡。好一个绿色按摩,好一种生活姿态。
鹅行鸭步,且行且歌。看着一路的景致,我不由感叹市场经济的灵巧,感叹自由职业者的眼光和境界。记得学生时代去西安建筑工地做小工,我问那时的小老板——现在的大老板,也是我曾经的老师:为什么一个乡村建筑队能在西安立足,国家大建筑公司却捉襟见肘?老师说“集体没有个体灵活”,当时我还似懂非懂,如今终于豁然开朗。如果要某个单位在这公园某处开张,即便不会亭台楼榭大操大办,起码不会幕天席地吧。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一篇文章叫《体制内是深井,体制外是江湖》。
一路走走停停,绕到湖北段的上坡路时,腿竟有些发困。看看天色黑尽,公园亮起了万千灯火。妻觉得这夜景富有都市气息,又要取景。我不屑,什么都市味道,明明的乡村味道么。
妻常常来此处锻炼,说我不习惯,便要一起回家。近公园西北角,一阵美妙的乐曲忽然入耳,摄魂动魄。妻说有点佛性,我不以为然,因其中还有一丝悠扬的韵味,似真情的诉说。我想去看看,妻说是练瑜伽者播的音乐,不值断了归程。我疑心有艺人演奏,坚持循声而去,在一处下坡地果见两汉子,一个弹着吉他,一个吹着笛子。那吉他尾部有一根指头粗的皮管直通到上坡处的音箱,估计声音就是这样传递给音箱的吧。霓虹灯下,那吉他手五十开外,个头不高,面色黝黑,似一农村教书先生;吹笛子的三四十岁的样子,个头偏高,方脸。两人一本正经站着演奏,身边只有一个听众,现在添了我一个,他们似乎认真到庄严的地步。一个念头在我心头涌起——远离读读写写的呻吟,学学吉他多好。
曲罢,我和那听者不顾现场冷清,兀自拍起掌来。然后四人相互看看,会心微笑。问那吉他手,才知那曲子是《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也知他们二人不常来此处演奏。他们后来接着演奏,曲子似乎不大熟练,声音逊色了些。
往西南方向欲出公园,过景林区,见一男子手持麦克风,仰着身子,面朝星空,挤眉弄眼,歌声掉渣,陶醉状却很潮,很是好笑。忽然想起刚才生发的学吉他愿望,我便告妻,她似乎专业,告我林林总总的困难:那吉他是电吉他,加上这公园在塬上,四处开阔,音响效果自是非凡;有了电吉他也只能到广场或公园练习,生活区扰民;练吉他很枯燥单调,手指出血起茧变形都是常事……一系列说辞慢慢粉碎了我的梦。妻知我失望,便插些故事玩笑。
出公园,南向,穿莽山路,折西行,金城佳苑一带灯火辉煌,正是串串飘香时。妻说起这串串摊点的故事,我再次知晓不少东西看起来很美,细究起来则是很悲。
回到家中,回想一路见闻,心头轻笑连连。
写于3月27日晚
I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