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在高原

“小草儿，早点休息，明天到我们伙食团来吃了午饭再慢慢回汶川。”晚饭后，又去喝茶。从茶楼出来，已是晚上十点半，同学H与大L站在河边，目送我与小L和F离开，还不忘叮嘱我明天去他们单位蹭饭。

我与小L和F一起，顺着河滨路往下走，F只与我们同行了一百米左右，倒是小L，他回位于达萨街的家，我回宾馆，正好是同一个方向。

“下次过来，记得打电话联系，不要阴悄悄的哈。记住，同学就是拿来麻烦和骚扰的，不要怕麻烦。”康晨酒店门口，小L对我念叨几句后，挥手让我赶紧进去，看着我走进酒店大门，方才离开。

虽然被批评了，但我依然心情飞扬，连早上被突然袭击通知到康城出差的郁闷，都因为与同学的一场相聚而烟消云散。其实细想起来，也没啥郁闷的。这几年，因为家庭情况特殊，领导算是很照顾了，除了防火警戒期必须下基层外，我几乎没出过差，人要知足。

想起中午刚到康城，在主管局见到当了多年副局长的同学H，知道我过来出差，刚来一会儿，今天肯定走不成。他立马拍板说晚上约几个在康城的同学聚一聚。看我想说话，他一挥手表示不听:“少废话，如果这会没碰到，你是不是没打算和我们联系，准备悄悄咪咪地溜了？”

我矢口否认，开玩笑，我要是敢承认准备过门不入，大约今晚上会被耳提面命的头昏脑涨，耳朵起茧。虽然我确实没打算和他们联系，可是既然被撞到了，原有的打算肯定不能承认。

下午四点过从政务中心出来，大L的电话来了:“小草儿，你来康城居然不主动联系我们，这是不把同学放在眼里哈！”直接上纲上线，我只能一口咬定绝无此事:“我打算办完事再跟你们打电话的，那晓得那么巧先遇到局长大人了。”

“我看幸好遇到了，不然我们都不晓得你来过。你这样是不对的，难得上来一次，聚一聚多好。我看H局应该好好批评批评，至于你，要深刻反省，检讨自己错在哪里。要我说吧，你就是想得太多，跟同学哪用得着客气嘛。”大L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今晚吃饭的地方，定位已经发给你了，需要我来接你不？”

我赶紧拒绝:“不用，我自己过去。”饭桌上，他们仨将我一顿狠批，勒令以后只要过来第一时间联系。我乖乖听训，虚心接受批评。

H说:“不知不觉中，几十年过去了，小草儿这性格倒是几十年不变，还是不多言多语，处处为别人着想，生怕给人添麻烦。啥子都自己硬撑。好好想想到底什么叫同学？”

F说:“记住了，以后上来自觉点，不要让我们晓得你来过却没联系我们，不然发动全班同学来批斗你！”

大约是看我态度还可以，H转移开话题，说起我们的四年本科中专，惋惜被生生浪费了一年的光阴。然后回忆一发不可收，小卖部一边买东西，一边顺手多拿几样；去教师院里顺苹果；周末去某厂洗澡，把手表给丢了；某个男生衣服泡一个星期都不洗，整个寝室臭烘烘的，最后那男生连盆子一起扔了……有人说，开始怀旧，表示步入老年了。今晚我们几个半百或年近半百的人，说起过去的事，尽都不胜唏嘘。

大L说:“只有同学时代的友情最真挚、最纯粹，所以也最让人怀念。再过几年，我们也要退休了，希望我们能常来常往，不要生分了。尤其是小草儿！”

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为啥单把我拧出来说？再说我不是小草儿了，早都是老草啦。”小L说“不把你单独拧出来，你就敢缩在角落里自得其乐，把我们都忘到爪哇国去了。还有，在我们面前，你就是小草儿！”我:“……”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想起某人曾说过“同学亦亲人。”虽然这些年天各一方，可只要见到了，那份真切的关怀和真挚的关心，却是流露在目光里，藏在一句句看似批评的言语里。

大约是性格使然，我于人际交往方面不太擅长。在学校读书时，很多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学习之余的时间都交给了图书室，对班级里的事关注相对较少，以至于在很长的时间里，我觉得班里同学之间没有多深厚的友情。可是毕业以后有限的几次相聚，某人生病后同学们的关切帮助，某人猝然离开后，很多同学们连夜赶来，帮助撑起……让我体会到同学两字的最深刻内涵。有些感情不必言说，关键时刻却让人暖到心底。

夜色深深，许是换了地方的缘故，我居然失眠了。爬起来站在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前，一弯新月悬在夜空中里，高原的天空离大地很近，天与山相连，弯月好似在山巅穿行，朦朦胧胧，犹如给窗上笼了一团清雾，一会儿后，那清寒的一笼轻烟化开了，流泻的光映透碧色轻纱，把这一处空间渲染得艳魅而迷离。

高原小城沉在睡梦里，夜很静，只有河水流淌的哗哗声，为逶迤群山演奏着亘古不变的旋律。